張名振沒回頭,目光掃過縮在垛口後的士兵們。
那個叫狗蛋的小兵,瘦得脫形,正低頭搓著濕冷的火繩——他就是前幾日攥著張名振衣角要棉布甲的新兵,如今布甲依舊是破的,棉絮板結得像木板,貼在身上硌得人疼。
還有個老兵,袖口磨破了洞,露出凍得發紫的胳膊,他曾私下跟張名振說,兒子在家等著他帶糧回去,再沒糧,娘倆就要餓死了。
“讓弟兄們把火銃擦亮,彈藥省著用。”張名振聲音比海風還冷,“張煌言,你帶三艘快船,裝滿火油,繞到他們側翼突襲,我帶主力正麵牽製,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他心裡清楚,這不過是拚一把,可看著弟兄們渴望的眼神,他不能不試。
去年有士兵因缺甲凍死在站崗,今年他不能再讓弟兄們白白送命。
午時剛過,海平麵上出現泉州水師的船影,黑壓壓一片。
鄭芝龍舉著望遠鏡,看魯王戰船列得歪歪扭扭,“魯”字旗破了個大洞,風一吹就耷拉下來,有艘船的桅杆還歪著,像是隨時會斷。
“傳令,左翼艦隊先包抄,紅衣大炮齊射,先打旗艦!”他放下望遠鏡,眼裡沒半分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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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聲炸響的瞬間,海麵都顫了顫。
紅衣大炮的實心彈砸穿魯王旗艦的船板,木屑飛濺。
狗蛋來不及躲,被木屑紮進大腿,慘叫著滾倒在甲板上,手裡還攥著半塊乾硬的麥餅。
鮮血順著船縫往下流,染紅了海水。
張名振在旗艦甲板上攥著欄杆才沒倒,船身晃得厲害。
他看見張煌言的快船衝了出去,火油潑在泉州水師的船板上,火苗瞬間竄起,海風助燃,燒得濃煙滾滾。
泉州水師陣腳微亂,鄭芝龍立刻下令:“近戰船上前,鉤鐮槍勾住火船,紅衣大炮轉移目標,打剩餘戰船!”
“還擊!”張名振嘶吼著拔劍,可火銃聲在炮鳴裡細如蚊蚋。
有個老兵點燃火銃,卻沒響——燧石被海風打濕了。
他急得哭起來,手忙腳亂地換燧石,嘴裡念叨著“兒子還等著我”,卻被一塊飛來的木屑砸中額頭,鮮血糊住眼睛,倒在甲板上不動了。
張煌言的火船終究寡不敵眾,被泉州水師的鉤鐮槍勾住,火苗順著船板蔓延,他被迫跳海,被親兵救起時,已經凍得說不出話。
看著泉州水師的戰船衝來,燧發銃的子彈精準擊中己方士兵,張名振心口猛地一緊:這仗,輸定了。
“大人,往四明山逃吧!再晚就來不及了!”張煌言攥著舵輪跑過來,指節泛白,“魯王還在船上,得護著他走!”
張名振望著潰散的船隊,眼裡血絲密布,劍鞘往船板上一磕,發出沉悶的響:“撤往四明山!護好魯王!”
可話音剛落,就看見有艘魯王戰船已降下“魯”字旗,白色的降旗在風裡飄著。
他心裡像被針紮。
那些跟著他啃樹皮、挨凍的弟兄,終究還是沒守住這最後一塊地方,而這一切,都是拜那些貪腐的文官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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