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牆上的士兵沉默了,有人放下刀,有人蹲在地上哭。
瘦高士兵再次開口:“將軍,降了吧!活著才有機會,等將來有實力了,再圖複明!”
張名振看著小石頭乾裂的嘴唇,看著身邊士兵渴望活下去的眼神,又望了望山下糧車,突然把火銃扔在地上,聲音滿是絕望:“罷了……罷了……”
當張名振被押到李成棟麵前時,李成棟盯著他的眼睛,聲音發顫:“張名振,去年舟山,你部隊的箭,射穿了我親弟弟的胸膛。”
張名振愣了愣,隨即冷笑:“沙場相見,各為其主,要殺便殺,彆廢話!”
“我本想按吳王令留你一命。”
李成棟的劍指向他的胸口。
“可你頑抗到底,殺了我三十個弟兄,我已上報吳王,吳王批示‘頑抗者不宥’——這是你自己選的路。”
“鄭森逆賊!”
張名振嘶吼著,想撲過去,卻被士兵按住。
“我張名振不服!若有來生,我仍護大明浙東!”
劍光閃過,張名振倒在地上,眼睛仍圓睜著,望向山寨的方向,手裡死死攥著一塊從舊甲上扯下的棉絮。
那上麵,沾著浙東故土的塵土。
張煌言撲過去抱住他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名振!我會帶著弟兄們好好活著,看著這浙東,到底是誰的天下!”
小石頭跪在一旁,眼淚砸在地上,手裡握著張名振的火銃,哽咽著。
“將軍,我會活下去,替你看看,咱們守的浙東,將來會不會好起來……”
李成棟轉過身,不忍再看,對親兵吩咐:“按明軍參將規製安葬張名振,給小石頭和投降的士兵發糧發甲,願意去經世學堂學手藝的,優先安排;願意當商號夥計的,即刻登記造冊,月錢按三百文發,安家米今日就兌現。”
遠處,鄭森派來的信使正快馬趕來,手裡捧著新的指令。
四明山平定後,浙東各州的陸五商驛站即刻動工,第一批糧車,將通過驛站,送往四明山的投降士兵家中。
傍晚時分,鄭森趕到四明山。
他站在張名振的屍體前,目光沉沉,良久未言。
張煌言跪在一旁,脊背挺得筆直,眼裡布滿血絲,雙手死死攥著折扇,指節泛白,扇麵“為生民立命”的字跡被捏得發皺。
不遠處,小石頭捧著張名振的鏽跡火銃,肩膀微微顫抖,火銃槍管還沾著四明山的塵土。
賬房老周遞來商號賬冊,頁麵上的字跡工整清晰。
“四明山投降士兵三百二十人,每人發乾糧一袋、棉布半匹。”
“願去商號當夥計者一百八十人,願回家者一百四十人,路費已足額發放。”
“厚葬張名振。”鄭森的聲音輕而有力。
“碑上刻‘大明忠義之士張名振之墓’,令經世學堂學子定期祭拜。”
他蹲下身,撿起地上的舊令牌,上麵“魯王監國”四字邊緣磨得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