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福建泉州的鄭芝龍,收到陳永華送來的信時,正在府中看著水師操練的奏報。
他展開信紙,目光掃過“特派劉敬之、王承業二人前往協助”幾個字,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手裡的信紙被捏得皺成一團。
劉敬之、王承業?他當然記得這兩個人——前陣子在南京,就是這兩人跟著周仲霖,借路振飛葬禮給陛下難堪,後來被革職調任。
現在陛下把這兩個“外人”派來福建,美其名曰“協助政務”,說白了,就是派來監視他的!
“哼,翅膀硬了啊。”鄭芝龍對著身邊的心腹謀士冷笑道,語氣裡滿是不甘與嘲諷。
“當年在福建,他還隻是個跟在我身後學練兵、學治民的少年,事事都要問我一句‘父親該怎麼辦’。”
“現在當了皇帝,就敢把手伸到福建來了,生怕我這個做父親的,在閩地勢力過大?”
心腹連忙勸道:“王爺,陛下畢竟是您的親兒子,或許真的隻是擔心福建政務繁忙,想派兩個人來搭把手,並無他意。”
“無他意?”鄭芝龍嗤笑一聲,將信紙扔在案上,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要是真放心我,就不會派這兩個東林黨餘孽來。劉敬之、王承業跟鄭氏集團素無交情,又是陛下親自安排的人,到了福建,豈會真的‘協助’?”
“怕是要處處盯著我,把福建的動靜一五一十傳回南京吧。”他頓了頓,手指輕輕敲擊案麵,思索著對策。
“不過,他剛在南京立國,根基還不穩,北邊有清軍虎視眈眈,南邊要安撫士紳百姓,暫時還不敢對我怎麼樣。”
“傳我命令。”鄭芝龍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的泉州港——那裡停靠著他的商船與水師戰船,是他掌控沿海貿易、手握兵權的依靠。
“讓福建各府縣的官員,好好‘招待’劉敬之、王承業,好吃好喝供著,卻絕不能讓他們插手水師、鹽鐵、貿易這些核心事務。”
“另外,讓水師加緊訓練,再增派三艘戰船巡視沿海,把貿易通道盯緊了。”
“隻要我手裡有兵、有錢,他就算想動我,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得起閩地動蕩的代價!”
心腹領命離去後,鄭芝龍獨自站在窗前,望著茫茫大海,神色複雜。
海風卷起他的衣袍,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鄭森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跟著他在泉州的練兵場上,一招一式地學騎馬射箭。
那時的少年,眼裡滿是對他的崇拜與依賴。
可如今,那個少年已經成了高高在上的大夏皇帝,坐在南京的奉天殿裡,算計著他這個父親的權力。
“真是世事難料啊。”鄭芝龍低聲感慨,語氣裡滿是落寞。
南京奉天殿內,鄭森指尖摩挲著洪旭送來的奏報,目光落在“嚴懲鄭承祖”“徹查戶部舊部”等字樣上,微微頷首。
但這滿意隻在臉上停留片刻,他便將奏報合上,指尖無意識地叩擊著禦案。
戶部貪腐隻是朝堂沉屙的一角,要徹底理順各方勢力、築牢大夏根基,道阻且長。
“陛下,太上皇鄭芝龍大人,已從福建啟程,不日便抵南京。”內侍的聲音打破殿內沉靜。
鄭森握著禦案的手驟然收緊,指節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