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布被風吹起一角,白花花的大米泛著溫潤的光。
蒸汽裹著米香飄過來——這是焦漣帶兵二十年,第一次見朝廷主動送糧。
沒有“暫借日後抵扣”的附加條件,沒有“待收複失地再補”的空頭承諾。
是實打實給兄弟們的活命糧。
張煌言上前拍了拍焦漣的肩膀。
指腹輕輕按在焦漣甲胄肩頸處的舊傷上——那是去年在桂林城外被流箭所傷。
當時南明朝廷連一味金瘡藥都沒給。
“陛下特意讓軍器局撥了兩百斤傷藥,就在糧車後廂。”張煌言頓了頓。
特意壓低聲音補了句:“陛下說,好將需護好兵,兵心安了,土才能守得穩。”
焦漣眼眶忽然發熱。
半生來聽慣了“為大明儘忠”“舍生取義”的空話。
如今竟有人記著他麾下士兵的舊傷,把“護兵”和“守土”真真切切地綁在一起。
這份實在,比沉甸甸的總兵印更讓他安心。
同一時間,永州府衙的書房裡。
金聲桓捏著方國安戰死的奏報,指節用力到發白。
紙角被捏出深深的褶皺。
他和方國安是天啟年間一同投軍的舊友,後來又一起歸降大夏。
可在軍中總被人暗地稱作“南明來的”。
連軍需官發糧草時,都要故意慢半拍,美其名曰“需核驗舊部名冊”。
方國安一死,他總覺得那道審視的目光。
下一個就會落到自己身上——萬一哪天打了敗仗,會不會也像方國安一樣,連個像樣的撫恤都沒有?
“將軍,南京來的密報。”親兵輕手輕腳走進來。
遞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
金聲桓拆開蠟封,目光掃到“焦漣、胡一清歸降,授廣西副總兵、參將”幾個字。
緊繃的肩膀才稍稍放鬆——桂林的威脅解了。
可心底的不安仍像潮水般沒退。
他走到窗邊,對著練兵場大喊:“傳前營隊正王虎來見!”
王虎是他從江西帶過來的老部下。
跟著他打了五年仗,身上留著三處刀傷。
來領新鑄鐵槍時,金聲桓親手遞過一杆。
指尖劃過槍身細密的紋路:“這槍是陳氏新鑄的,比咱們之前用的雜鐵槍沉三成,卻更利,能刺穿荷蘭人的皮甲。”
他頓了頓,聲音沉下來:“方將軍就是敗在輕敵,覺得南明殘兵好打,才中了埋伏。”
“咱們不能犯同樣的錯,這批槍,你們前營每日多練半個時辰,握槍的手勁必須跟上。”
王虎躬身應下,轉身往練兵場走時。
金聲桓望著他的背影,暗下決心:一定要靠實打實的戰功,讓軍中再沒人敢提“舊部”二字。
他要讓陛下知道,金聲桓不是隻會在南明逃跑的降將,是能為大夏守住永州的將領。
南京養心殿內。
陳邦彥捧著標注詳儘的澳門地圖。
躬身站在案前:“陛下,葡萄牙人每月初一派三艘船運火炮去馬尼拉。”
“月底所有商船都會回港檢修,此時動手最易斷他們退路。”
“港外有三處淺灘,東灘、西灘水淺,大船能過,北灘暗礁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