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應元立於新鑄青銅炮前,指尖撫過炮管鏨刻的“靖胡”二字,凹陷紋路間尚留泉州老匠劉老爹鏨刻時的餘溫。
劉老爹臨終前緊握其手,枯瘦手指力道甚勁,言。
“將軍,炮身當載替百姓複仇之心,每一發皆需炸於清軍骨血之上。”
此語深印閻應元心間。
其閉目片刻,去年揚州城外之景倏然湧入。
一裹腳婦人抱子奔逃,纖足在泥沼中崴折,鮮血浸染布履,身後清軍持刃追趕,呼“抓活者賞銀五兩”。
婦人力竭,忽轉身將子護於懷中,一頭撞向城牆,鮮血濺於磚麵,稚子啼哭與婦人悶響,至今縈繞耳畔。
“將軍,請看此彈殼。”
甘輝遞過一枚拳頭大小的開花彈,彈殼表麵尚留鑄造細痕,聲線壓低卻難掩振奮。
“雙層構造,內填硝石與鐵屑,昨日試射,三十步外木靶為彈片擊得如篩網,清軍紅衣大炮遠不能及。”
閻應元接過炮彈輕掂,冰冷金屬觸感下,是灼熱的複仇之火。
其轉手遞予身側劉國軒,目光落於少年左額疤痕,去年劉國軒自山東逃來,此疤乃清軍強征糧草時所砍。
彼時劉國軒抱糧袋不放,言。
“此乃鄉鄰救命之糧”,寧受刀傷亦不鬆手。
“國軒,向眾將士詳述新炮裝填要訣。”
閻應元聲線不高,卻清晰傳至隊列末端,刻意放緩語速,恐後排新兵未能聽清,此輩新兵多自清軍鐵蹄下逃出,甚者年僅十五六,不可令其因操作失誤殞命。
劉國軒挺軀而立,左手握彈,右手指向炮身,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回將軍,裝填前需以浸油麻布擦拭炮膛,縱餘一點火藥渣,亦可能引發炸膛,前次演練吾擦拭疏忽,炮膛火星險些灼傷吾手,至今想來仍心有餘悸。”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其抬左手示以三寸疤痕,晨光下尤為刺眼。
“彈殼需推至膛底,否則射程大減;若射三裡之遠,標尺需抬兩指,如射箭瞄靶心一般,差之毫厘則難中,吾輩為複仇而來,不可令火炮虛發,不可令弟兄枉死。”
閻應元頷首,前移兩步立於隊列之首,目光掃過每一張士卒麵龐:或稚氣未脫,眼中藏對家的牽掛;或眼角帶疤,疤痕蘊與清軍的血海深仇;或握械之手微顫,卻咬牙強忍,皆為複仇,皆為太平。
“徐州守將馬得功、佟養性、張存仁,乃三漢奸也!”
閻應元聲威甚厲,滾過整個隊列。
“其麾下十萬之眾,兩萬八旗兵乃噬人豺狼,八萬漢兵多為強征而來,或為刀刃所逼,或為果腹求生,然其火炮不及吾輩,鳥槍裝彈需半炷香,吾輩燧發槍兩息便可擊發!”
其再前邁一步,聲線更重。
“爾等之中,或有爹娘為清軍所害,或有家園為清軍所焚,或有姐妹為清軍所迫裹腳,斷其筋骨,明日破曉,吾輩便持此炮、此槍,為親人複仇,為百姓討還公道!”
“報仇!報仇!”
士卒呐喊聲掀動營帳布簾,晨風裹著晨霧湧入,卻未散其眼中怒火。
閻應元抬手壓下聲浪,目光銳利。
“攻城之時,火器營先轟半個時辰,炸開城牆缺口;袁宗第率步兵自西門佯攻,擲鞭炮仿衝鋒之勢,引清軍注意力,切記,不可真衝,吾輩將士性命不可輕擲。”
“王永強率步兵自東門主攻,缺口一開便全力突進,與清軍拚殺時,多護身旁弟兄;郝搖旗率騎兵繞至北門,待清軍潰逃便攔腰截擊,八旗兵不可放走一人,其所欠血債,需以性命償還!”
“末將明了!”
眾將士齊聲應和,聲中決絕令地麵微顫。
喜歡重塑南明:鄭森的天下請大家收藏:()重塑南明:鄭森的天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