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薛寶琴約定好往後送她個更漂亮的後,小姑娘這才離開了林珂身邊,卻侍候在邊上給他研墨。
林珂要接著攻讀,學習治國之道,不能常和寶琴交談。
薛寶琴也乖巧,不發出一點兒聲響,隻靜靜候在邊上。見他要寫字,便遞上紙筆;一番策論完成,則為他靜放晾乾,最後整理到一處。妥妥的賢妻模樣。
雖無人說話,寶琴也不覺得枯燥。她自己也欣賞林珂的字,更喜歡看他認真用功的模樣。
雖對探春幾乎一人獨享林珂墨寶的行為有些羨慕,但她也不曾向林珂索要。
無他,隻因那是探春的領域,她不好越了線。
其實大家儘是這樣的,都有自己獨享的地方。
薛寶琴是極聰明的姑娘,自然曉得其中分寸,牢牢保持著距離。
姐姐寶釵是唯一與三哥哥談外麵生意的,於是在林珂麵前,寶琴便閉口不談商事。
二姐姐迎春擅棋,又幾乎隻擅此道,寶琴便從未提過圍棋。
唯一的妹妹惜春愛畫,於是便再沒見過寶琴談畫。
哪怕薛寶琴自小隨父行商,對商事有頗多見解,哪怕她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哪怕她文采過人,她在林珂麵前,永遠展現的是這副情態。
她知道三哥哥不一般,不可能隻將視線停留在她身上,至少林姐姐她就跨不過去。於是不肯展現學識,和姐姐寶釵一樣選擇了藏愚,不去搶了姐姐妹妹們的那一份。
她也知道自己的獨特之處是什麼,便著力於發揮這一點,讓林珂時時將她放在心上。她不想成為姐姐的妹妹,不想被當作寶姑娘的掛件,而是要做獨立的薛寶琴。
因此,唯有在此刻:晴雯和小紅在外麵笑說著什麼,五兒偶爾附和一句;院子裡哪個小丫頭摔了一跤,身邊的朋友連忙扶起來,又笑話她兩句;某處樹上有鴛鴦飛來停靠,幾聲鳥鳴啼過,又轉瞬間飛走,仿佛從未來過一般......
唯有在此刻,書房內隻有他們二人。種種細碎聲音儘皆存在,卻不知怎得誰也沒有聽見了。
林珂專心看著眼前晦澀難懂的古文,時不時動筆勾勾畫畫,批注幾句上去。
究竟寫了什麼,寶琴也無心去看了,她全部心思都放在林珂身上,貪婪的窺視著林珂的一舉一動,不想錯過哪怕一個細微的舉動。
唯有在此刻,沒有任何人能打擾他們兩個,全世界仿佛隻剩下寶琴能在他身邊一樣。唯有在此刻,三哥哥才是獨屬她一人的。
沒有人是完美的,薛寶琴也不例外。她多想此刻能永遠持續下去呀,不用煩心和姊妹們的距離,不用考慮在長輩們麵前擺出怎樣的表情,隻需要靜靜看著意中人就好了,而意中人身邊也隻有她一個。
可是不能,這樣太貪心了。寶琴自知一生一世一雙人都是虛話,可不免會這樣去想。哪怕不求一雙人,她能像林姐姐那樣,皺著眉頭萬般無奈地答應三哥哥納妾收房,也是極好的呀!
做不到,反而她才是要林姐姐點頭同意的人。
做不到也好,畢竟她有自己的想法,從一開始對林珂就不隻是單純的情意,也有謀算在的。
雖然從一開始,單論情意她也不可能選擇林珂以外的人。但寶琴依然懷有愧意,認為自己對林珂的感情不如黛玉純粹,這才願意一退再退的。
她論起身世家境,自無法比過黛玉,連自己姐姐寶釵都比不過,可這並不影響她有完全不輸給兩位姐姐的心性。
哪個如她一般博學多才、姿容絕代的姑娘,一開始便甘做側室的?
但薛寶琴不一樣,她同樣會貪心,想著獨占林珂,可理性上從來沒有認為自己有過可能的,也從來不願意獲得那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