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輩走了,林珂也不好在婁氏家裡多留,便和李紈離開。
婁氏送他倆回去的時候,心中疑惑簡直壓也壓不住。
這就一駕馬車,叔嫂兩個也不知道避嫌麼?
事實證明避嫌並不重要,左右各種風聲都是擋不住的,還不如專注於避險。
馬車徑直繞過榮國府,在侯府裡停下。
林珂當即下來,馬車卻繼續往二門去。
李紈下來的時候,腿都是站不穩的,素雲急忙攙扶著,這才有精無險回去。
而她前腳剛回稻香村,後腳彩霞就找了過來。
“大奶奶,老爺說蘭少爺往後回家,就住在夢坡齋,老爺要親自教導哩。”彩霞笑道,“要恭喜大奶奶呢。”
“原是如此......你恭喜我什麼?”李紈雖然對賈政的教學水平不很放心,但畢竟那是她公公,自己方才又剛剛偷了男人,未免有些愧疚。
彩霞一愣,這事兒要她直接說出來麼?
想了想,還是暗示道:“老爺很少有這樣關心哪位爺學業的,如今選中了蘭少爺,少不得就是有培養的意思。”
李紈麵色一變,方才笑盈盈的表情頓時消失不見,眉頭緊蹙。
稍微過了會兒,她才擠出個笑容來:“屬實是好事呢。”
又從發髻上拔下個簪子交給彩霞:“以後蘭兒時常住在前麵,有什麼事我也看不到,還得靠你傳個消息了。”
彩霞又是一怔,心知這是李紈收買她的意思。
但她覺得不過傳個消息而已,大奶奶選中自己也不過是因為自己是太太房裡的丫鬟罷了,近水樓台先得月,消息靈敏,總好過讓素雲她們費心去打聽。
於是笑著應下:“大奶奶要問我事,我自然不敢隱瞞的,哪裡就需要這簪子呢?”
話雖如此,手裡卻把那簪子握的緊緊的,不太想放手的意思。
李紈雖然衣著素淨,不如王熙鳳打扮的珠光寶氣,但她所佩戴的首飾自然也非凡品。
對於彩霞這樣沒什麼額外收入的丫鬟而言,可以說是很珍貴的賞賜了。
李紈便笑道:“既要差你辦事,又豈有白使喚的道理?不過我還有些事要叮囑你,你回去後如此這般......”
聽李紈吩咐罷,彩霞心中大為疑惑。
大奶奶竟是要她想法子糊弄太太,倒不用隱瞞老爺教導蘭少爺的事,那難度太大了,隻需要回報的時候添油加醋,將蘭少爺的表現貶低一些就好。
她不是很明白其中的門道,難道大奶奶不該一心盼著蘭少爺成才麼?怎麼看著挺抵觸的樣子?
然而彩霞已經收了李紈的賞賜,縱是想反悔也沒辦法了,隻得老實答應。
彩霞走後,李紈眉頭緊鎖,心事重重。
老爺大抵是被賈寶玉和賈環的表現傷透了心,想要好好栽培蘭兒了。
可這時候來辦,未免也太遲了吧?
儘管同樣是親子孫,但自己養大的到底不一般。
王夫人對賈寶玉的偏愛毫不掩飾,現在突然出了個賈蘭要搶家業,就算是親孫子,在她心裡恐怕也邁不過寶玉。
更不用說最疼賈寶玉的賈母還沒死呢,萬一哪天突然複辟,打壓賈蘭怎麼辦?
李紈深深歎了口氣,她和賈蘭母子倆韜光養晦這麼久,早就不看重榮國府家業了。
何況如今的榮國府連個爵位都沒有,處處都顯著敗亡之相。
說不定就和東府一樣,等老太太仙逝之後,皇帝便要把它收回朝廷了,幾個沒爵位的人如何能守得住?
李紈本來給賈蘭安排的路線是科舉,走他父親的老路。
也不求考個狀元什麼的,隻要能混到舉人,自有他後爹幫忙安排前程。
可現在卻被賈政架起來烤,便是想要低調都難了。
萬一被王夫人當作動了歪心思想要搶賈寶玉家產的人,豈不是平白遭受刁難?
李紈心裡一陣埋怨,這公公怎麼搞的,怎就隻會坑人?
......
另一邊,林珂送李紈回去之後,屁股還沒坐熱,就收到了妙玉的來信。
她師父要不行了。
林珂即刻馬不停蹄趕去,到牟尼院時,廟裡已掛上了縞素。
他心裡一咯噔,忙進得堂內,便見妙玉已經換上了孝服,正在靈前蒲團上跪坐誦經。
牟尼院人口不多,之前圓深大師等人去了外地,自然也趕不回來。
是以這裡如今的布置,全都是妙玉一人指揮的。
“妙玉,我來了。”林珂跟著跪坐在旁邊,問道,“不是說......怎會如此之快?”
妙玉側眸看了他一眼,微微垂下眼簾:“師父她......昨夜就已經不大好了。之所以此刻才傳信於你,也是她的意思。”
林珂默然,就算到了最後時刻也要依照卜筮結果,不肯和自己見一麵麼?
“你來的這麼快,累著了吧?”妙玉拿出繡帕給他拭去額頭上的汗珠,“先前我便說過的,對師父而言,死亡並不是一件值得恐懼的事,她反而還挺樂於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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歎了口氣,妙玉話語裡帶上了幾分不解:“師父說她活的挺久的了,自覺心力憔悴,也想嘗嘗解脫的滋味。珂兒,我以後也會這樣麼?”
“不會的,妙玉絕對不會如此。”林珂知道她心裡不舒服,安慰道,“你師父是知道的太多,以至於看淡了人世。可饒是如此,她依然放不下你。”
頓了頓,林珂又道:“妙玉就更不一樣了,你師父不是說你塵緣未了麼,可見不是個能在佛法上更加精深的,若非如此,怎麼現在如此傷心呢?”
妙玉聽罷心情確實有所緩解,但還是皺著眉頭不滿道:“你卻說的自信,便篤定我不能做檻外人?我偏要做給你看!”
林珂無奈,向靈柩拜了一拜,才與妙玉說:“你師父既然已經把你托付給我,那我自然不會讓你泯滅了心性。你若一門心思要做那檻外人,我便是使出各種手段,也得把你搶回來。”
妙玉聽著他這近乎於霸道的話,再無能力逞強,卻定定望著靈堂出神。
師父直到大限將至之時,還在掛念著妙玉,不願見她傷心,也不願她為此錯過了大好的人生。
因此師父留下遺言,要妙玉無需為她守孝,隻管繼續她自己的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