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慶堂內,賈母、王夫人、邢夫人等一乾長輩早已端坐其上。
見他過來,賈母本想說幾句喜慶話,可看到他那副仿佛不是很高興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擺擺手,示意他趕緊給列祖列宗上香磕頭。
她早覺得賈寶玉和這夏金桂不相配,然而王夫人一力擔保,賈寶玉平日裡又是一副對夏金桂很沉迷的樣子,讓賈母不由得懷疑自己錯了。
可眼下看來,寶玉這表現,哪裡像是十分滿意的樣子?
賈母的想法不無道理,隻是,即便將夏金桂換作薛寶釵或是林黛玉,賈寶玉恐怕仍是一樣的表現。
心性如此,能力卻不足以支撐,自然隻有患得患失的份兒。
繁瑣的祭拜之後,吉時已到。
王夫人早已是無比感動的看著自己的好兒子,已然濕了眼眶。
一旁邢夫人心裡膩歪。
她大房雖然基本完了蛋,可要邢夫人親眼看著二房的好事兒,她依舊是恨得牙癢癢。
邢夫人心中腹誹:不過是娶了個商家女而已,掏空家底搞出這樣的排場,以後還過不過了?
賈家可不是隻有你們二房,把公中的銀子都拿去給賈寶玉娶親,那老娘怎麼辦?
更何況,你這不是娶妻麼,怎地看著竟像是嫁女兒一般,有必要哭成這樣?
王夫人全然不知自己的妯娌如何想法,隻頗為感動的同賈寶玉道:“寶玉,你以後便是成了家,要收著些性子,再不可如此孩子氣,可明白了?”
賈寶玉其實不太認可,但他也明白這時候不能與母親爭辯,隻得訥訥點頭應下。
王夫人還要再告誡一番,就聽外麵有丫鬟進來說:“老太太,太太,前麵兒薛家大爺正催著呢,說是已經到了吉時,不可太過拖延。”
薛姨媽聽了忙道:“誒喲,是我沒管教好,蟠兒是個著急的性子,等回去了定要教訓她的。”
她嘴上雖這麼說,心裡卻想:成個親也不能搞快著麼?真以為誰都愛看你們母子情深?
不過要是寶釵出嫁,自己一定不舍得的,定然要拉著手和她說好久的體己話。
唉,說到寶釵,她怎就......
薛姨媽雖然不說話了,王夫人也再不好意思繼續同賈寶玉叮囑,就讓他往前院去。
由於賈珍、賈璉這些賈寶玉明麵上的兄弟都做了好大的事,以至於沒法子出席,隨著他去迎親的自然就隻能選林珂與薛蟠。
值得一提的是,林珂還是賈母讓鴛鴦去請來的,其中讓他得了好處不言自明。
賈寶玉到得前院,就見薛蟠很無聊的在踢著石子兒。
見他過來,薛蟠眼睛登時一亮。
這圓圓的臉蛋兒,偏胖的身材,看起來真是好生可口啊!
“寶玉,你來的未免也太晚了!”薛蟠嘻嘻哈哈地上前,順勢勾上他的肩膀,“你那新娘子可是正眼巴巴等著的,你不著急,老子還替你著急呢!”
賈寶玉早習慣了薛蟠不著調的話,也不覺得生氣,隻說:“我這就來了,到時候還得多麻煩文龍兄。”
薛蟠一愣,這話不像是賈寶玉平時會說的,莫不是成親之事真就給他改了性子?
隨著鼓樂喧天,鞭炮齊鳴,賈寶玉在一眾小廝和薛蟠、林珂等友人的簇擁下,騎上了高頭大馬。
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一路從榮國府出發,往夏家而去。
正如邢夫人心中腹誹的那樣,王夫人這次下了大手筆。
賈家原就不多的資產更是捉襟見肘不說,還從夏家借了銀子作為嫁妝抵扣,甚至連甄家送來請求暫存的家產,也不知給她拿去了多少。
王夫人為的是麵子不錯,但絕非隻是為了麵子。
她要以這次寶玉大婚,證明賈家還沒有沒落,至少沒有在她的手上沒落。
因此,迎親的隊伍極為豪奢,旗鑼傘扇,一應俱全,隊伍綿延出半裡地,引得街上百姓紛紛駐足圍觀,都想瞧瞧國公府的氣派。
對於這些老百姓而言,寧榮街上的榮國府仍是他們難以企及的高度。
但對於知情人士來說,都明白這隻不過是賈家落日前的餘暉罷了。
從此往後,賈家將不可避免的走上下坡路,而且十分迅速。
賈寶玉坐在馬上,忽然生出來一種奇特的感覺。
他隻覺得身下不是駿馬,而是一葉浮萍,正在隨著人流漫無目的地飄蕩。
他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可眼睛卻並未聚焦,隻是呆呆看著前麵而已。
賈寶玉腦子裡,依舊是林妹妹和寶姐姐的影子在打轉,全然不顧周圍的熱鬨與旁人的豔羨。
這時,忽然有人對話聲傳入他耳中。
“好兄弟,大哥我給你一句忠告,你可千萬要記住了!”
是薛蟠在與林珂說話。
林珂本來有些尷尬,因為路上總有些婦人朝他拋媚眼,似乎極中意他這年輕力強的身子。
此刻聽到薛蟠的話,才算是有了事兒做,笑道:“哦?倒要聽聽薛大哥有什麼高見。”
“唉。”薛蟠歎了口氣,“哪兒有什麼高見,不過是一些過來人的經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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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聽薛蟠道:“我跟你說,有些女子看著端端重重、小意溫柔,實際上卻完全相反!”
看著薛蟠一副遭了詐騙的樣子,林珂心裡一跳,忙問:“怎地,是那傅姑娘表裡不一?”
“秋芳?”薛蟠一愣,隨後立即解釋道,“怎麼可能!在家裡薛大爺我說一,她都不敢說二的!”
林珂點點頭,男人在外麵都喜歡這麼說。
“那薛大哥的意思是?”
“嘿嘿,自然就是窯姐兒了!”薛蟠淫蕩一笑,“前不久京裡新開了家春香窯,我作為此間老手,當然要去品鑒一番。”
“結果一進去就看到位楚楚可憐的姑娘。年紀不大,說是被家裡賣來的。”薛蟠說的很來勁兒,“你也知道的,薛大爺我最是善良,看她可憐,就乾脆接了回去。”
“結果秋芳就不高興了,我在書房睡了好幾天......咳,陪了那丫頭幾天。”薛蟠忽然一臉憤懣,“可誰知,那窯姐兒竟是裝出來的!背地裡各種葷話臟話說個不斷,薛大爺豈會中意這種人?當即就將她趕出去了!”
薛蟠一臉凝重地看著林珂:“好兄弟,所以這女人呢,定要是知根知底的才好。你那林妹妹自不用多說,我妹妹也是極好的人,絕不會攔著你納妾的,你可要好好想想啊......”
林珂無奈道:“薛大哥,哪兒有你這樣做哥哥的?你就不怕寶姐姐生氣?”
薛蟠逞強道:“你看我像是怕她的人麼?”
賈寶玉聽了個大概,隻覺得薛蟠荒唐。
寶姐姐的清白,豈是他能這樣折辱的?
不過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是要知根知底才好,像自己就知道夏姐姐是個知書達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