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觀園,怡紅院內。
果然如史湘雲所說,已經備好了好長的桌子,鋪上了宣紙畫卷,秋露正侍候在邊上研墨。
史湘雲自豪道:“叔父前些日子從江南送了這些玩意兒過來,我也不是很在乎,就想著不如拿來給你們一起玩玩。”
說著,她又拿出了一本小冊子,笑道:“這是前幾回咱們行詩會時作的詩詞,我都整理下來了,正好能為其做些插畫,以後傳閱起來也好看。”
薛寶釵聞言,便接過那冊子翻看了一下,隨後笑道:“雲丫頭是個有心的,咱們哪個記得整理下來了?”
史湘雲笑道:“我隻想著,咱們雖是自娛自樂,可也不是全無意義的,就這麼忘了難免可惜。”
說罷,她又看向林黛玉:“彆人我不知道,林姐姐卻是有整理詩稿習慣的,我說的可對不對呀?”
林黛玉抿了抿嘴,笑道:“確實如此。也不知你是什麼時候偷看著的,明明我不曾拿給彆人看。”
“哼,天底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史湘雲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語氣陡然不善了起來。
她有一日喜滋滋去尋林黛玉,卻瞧見林家兄妹倆正依偎在一處觀賞詩稿,可不就是林黛玉自己整理的?
史湘雲覺得林姐姐太小氣,整理便整理,如何隻看見了她自個兒的?
湘雲自那時起便想著將姊妹們的都給整理一番,再交給她珂哥哥寫點兒批文。
左右在她看來,林珂不見得有多少詩才,可那批評的本事卻是他們做官的最擅長的。
不過,為何這詩稿開篇與結尾都是枕霞舊友精心挑選的大作,這點兒小心思便不足為外人道了。
於是幾人儘皆落座,史湘雲掃視一番,便發覺少了幾個人,疑惑道:“大嫂子去喊她兩個妹子,二嫂子不愛繪畫早早溜了,這都是正常的事兒。可二姐姐呢,她怎地也不在了?”
從昨晚起便一直和迎春陪在一起的惜春便解釋道:“二姐姐說邢姐姐也會一些,就說要請她過來一起呢。”
史湘雲抿抿嘴,沒再說話。
她對邢岫煙自是沒有意見的,隻是邢岫煙每每都和那妙玉在一起,卻是殊為難辦。
湘雲自己與妙玉倒是沒有什麼過節,她是個灑脫的性子,且不提壓根除了怡紅院與櫳翠庵離得比較近以外她與妙玉就沒了什麼關係,即便真的起了矛盾,湘雲多半也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不過對於其他姑娘來說,可就沒這麼輕鬆了。
尤其是李紈,因為種種原因,她素來都對妙玉頗有微詞。
湘雲不想被這些勾勾扯扯擾了興致,便道:“不管她們了,咱們先開始,她們過來了自己尋個地兒加入就是。”
這時林黛玉卻問道:“雲兒是想著各自畫自己的畫兒麼?”
史湘雲點點頭:“既是自己寫的詩,自然是屬自個兒最為了解,各自來畫不是最好麼?”
林黛玉搖搖頭,笑道:“雲兒從來都喜歡熱鬨,這回怎就轉不過彎兒呢?”
她將惜春拉進懷裡,揉了揉惜春小腦袋,又笑道:“若是單單為了畫插畫,那還不如讓這丫頭全部承包了呢。左右你我的水平也比不得這位小畫匠,是也不是?”
惜春被林黛玉誇上了天,也不覺得羞澀,反倒挺起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膛,得意洋洋道:“是呢是呢,我來給姐姐們畫插畫就好啦!”
“不過......”小惜春眼珠滴溜溜一轉,開出了自己的條件,“可沒有做白工的道理!姐姐們須得給我報酬才行!”
“哎呀,哪裡來的小商人?”林黛玉玩笑著推了推惜春,又將她抱得更緊了,揉碎她的額前秀發,“這才多大年紀,就學的這般市儈,莫不是正應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林黛玉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可那言語,還有打趣的眼神,毫無疑問是衝著薛寶釵來的。
薛寶釵屬實無奈,這林丫頭真是抓著機會就要挖苦自己一番。
寶姐姐雖說沒心思和她鬥嘴,卻也不是逆來順受的人,便嗬嗬笑道:“惜春妹妹這樣聰明是好事才對,總比給人當作老實的,一味壓榨要好吧?”
見薛寶釵將她自個兒比作老實人,卻隱隱把愛欺負人的帽子往自己身上戴,林黛玉冷哼一聲,卻沒有再做反擊。
因為她知道確實是自己主動出來挑起的爭端,寶姐姐說的話並沒有多大問題。
隻不過......
林黛玉狡黠一笑,她要的就是這種自己可以肆意妄為,彆人卻拿她沒辦法的快樂。
“好啦,林姐姐和寶姐姐也安分點兒,你們總是鬥嘴,就不覺得珂哥哥夾在中間很難辦?”史湘雲笑道。
林黛玉輕哼一聲,心想你這時候倒是變成心疼哥哥的人了,明明平日裡就屬你最會折騰人。
史湘雲不給林黛玉多留時間,緊接著又問道:“既然林姐姐說我的法子不好,那林姐姐又有什麼好主意呢?”
林黛玉笑著指了指遠處,史湘雲隨之看過去,見是李紈等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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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聽林黛玉笑道:“這麼大個園子,平日裡咱們也不多欣賞,如今到了冬日,儘是花枯葉落、蕭蕭索索的,端的是可惜。我想著,咱們不若一起畫上一幅大觀園圖,豈不亦是件風流雅事?”
史湘雲聽了眼前一亮,一拍腦袋道:“哎呀,我怎就沒想到?還是林姐姐會玩!”
於是,待過了會兒,一行人都聚齊的時候,湘雲便讓她們依著自己院子周圍的景色,隻畫自己那片地兒便好。
像邢岫煙這樣不住在園子裡的,就按著自己的記憶,想畫哪兒便畫哪兒就是。
至於剩下的沒人有印象的地方,就全部交給惜春啦。
薛寶釵蹙眉道:“規劃自是好的,隻是......卻不像是這一日便能完成的東西,少不得就要花上好多天。”
史湘雲卻是毫不在意,笑道:“成親的是二哥哥,咱們都是些閒人,哪個是忙不過來的?倒不如說正缺這些法子殺殺時間呢!”
薛寶釵心裡仍有話說,畢竟不是哪個人都像雲兒這樣是個閒散人員,但見她情緒這般高漲,也就沒有說這樣不合時宜的話。
無非多用上一些時日罷了,如今整日裡平平淡淡,來日方長呢。
......
另一邊,侯府,香菱小院兒內。
看著正忙碌地收拾包袱的香菱,雪雁納罕道:“師父,你這是要往哪裡去啊?”
自從香菱給她傳道授業解惑之後,雪雁便以師傅尊稱香菱了。
香菱一叉腰,冷冷道:“你這孫猴兒不聽教誨,為師再不與你同行,隻自己一人西行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