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姐姐李紋這麼一說,李綺白皙的臉頰上頓時飛起兩抹紅霞。
她有些羞澀地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我......我隻是覺得,大姐說的很對呀。”
“大姐是過來人,她說的都是金玉良言,多聽聽總沒有壞處。其實......上一次母親教導的時候,我也有在好好聽的。”
她聲音雖小,語氣卻很堅定。
在她看來,長姐的經驗之談,便是她們在這深宅大院中安身立命的寶典,如何能不認真聽取?
再說了,大姐還能坑自己不成?
李紈聽了李綺的話,心中甚是慰藉,再看向李紋時,眼神便多了幾分責備。
她覺得定是李紋這丫頭自己不愛聽教誨,還要尋由頭拉上妹妹,實在是頑劣不堪。
“你聽聽,這才是懂事的孩子。”李紈將手中的鞋底放下,語重心長地對李紋說道。
“你這丫頭,就是性子太跳脫,像個不知愁的。我瞧著,你就是自己不愛學習,還要強迫妹妹不學,隨你一起胡鬨。”
“今日我便要好好與你說說,這些為人處世的道理,便是說上一千遍一萬遍也不為過。”
“日後到了夫家,你們的言行舉止,都代表著咱們李家的臉麵。你若是一個不慎,說錯了話,做錯了事,得罪了夫君,惹惱了主母,到那時再後悔可就晚了!”
李紈越說越覺得憂心。
她太了解林珂了,那人看似溫和,實則心中自有一杆秤,最不喜的便是那些搬弄是非、自作聰明的女子。
而黛玉更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
李紋這般心直口快的性子,若是不好生敲打,將來怕是要吃大虧的。
李紋被說得撅起了小嘴,心裡覺得好生委屈,忍不住反駁道:“我又不是那等不知禮數、沒有教養的野丫頭,哪裡就會這麼魯莽哦!”
“再說了,珂哥哥他也不是那等小肚雞腸的人,林姐姐也是個明事理的。大姐你實在是杞人憂天,把我想得也忒不堪了!”
說罷,她便將頭扭向一邊,望著窗外一株枯黃的芭蕉,擺明了是不想再聽了。
李紈見她這副模樣,心中歎了口氣,也不再多言。
有些道理,終究是要自己摔了跟頭才能真正明白的。
她隻盼著自己的這個妹妹,將來能少吃些苦頭才好。
......
另一邊,櫳翠庵。
作為踏雪尋梅的經典場所,就屬這裡的紅梅開得最早,也開得最盛。
疏影橫斜,暗香浮動,與庵內飄出的嫋嫋檀香融在一處,便成了一種能讓世間一切浮躁都沉靜下來的獨特氣息。
此刻,庵內的禪房中,一局棋正下得悄無聲息。
棋盤兩端,坐著一大一小兩個風姿迥異的少女。
上首的便是此間的主人妙玉,她依舊是一身素淡的僧衣,卻難掩其天生的風流嫋娜。
長發束成一束,垂在鼓鼓囊囊的胸前,雙腿跪坐,百衲衣便繃出一個弧度來,如圓月般美麗動人。
妙玉此刻手執黑子,神情專注,每一次落子都仿佛帶著一股勘破世情的禪意,從容而優雅。
下首的則是賈府的四姑娘惜春。
她今日穿得也素淨,一件蔥綠色的夾襖,襯得她那張小臉愈發粉嫩可愛。
惜春支著下巴,一雙清澈的眸子緊緊盯著棋盤,眉頭微蹙,顯然是陷入了長考。
與園中其他姐妹不同,惜春素來不喜熱鬨,倒與妙玉這清冷的性子有幾分投緣。
自打妙玉入住大觀園,做了櫳翠庵的主人後,惜春便成了櫳翠庵的常客。
二人或是這般對弈,或是品茶論畫,倒也相得益彰。
“啪”的一聲輕響,惜春終於落下了一枚白子,將黑棋的一條大龍攔腰截斷。
她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抬頭看向妙玉,脆生生地笑道:“妙玉姐姐,這回你可要輸了。”
同時惜春心裡也大鬆了一口氣,不枉她尋二姐姐請教呀,多少回了,終於要揚眉吐氣一次啦!
妙玉看了一眼棋盤,臉上並無半分懊惱之色,隻是淡淡一笑,拈起一枚黑子,不疾不徐地落在了另一處角落。
隻此一子,便盤活了另一條原本奄奄一息的黑龍,反過來對白棋形成了合圍之勢。
惜春臉上的得意頓時凝固了。
她張著小嘴,看著那瞬間逆轉的棋局,半晌才泄氣地將手中的白子扔回棋盒裡,抱怨道:“不下了,不下了!姐姐你棋藝太高,每次都要故意讓我,然後再輕易贏了去,分明就是存心欺負人!”
妙玉這才端起桌上的茶盞,淺淺地抿了一口,聲音清冷,宛如玉石相擊:“是你心亂了。方寸之間,一步錯,則步步錯。”
在這小丫頭麵前,她還是需要保持高冷人設的。
惜春撇了撇嘴,她知道妙玉說得對,剛才確實有些興奮過頭了。
而且,她心中一直惦記著另一件事,下棋時便有些心不在焉。
惜春挪了挪身子,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問道:“妙玉姐姐,你可聽說了西府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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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玉眼簾微垂,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隻“嗯”了一聲,勉強算是回應。
惜春見她這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心裡反倒更急了。
她還等著借此嗆一嗆妙玉,也好讓她說不出話呢。
於是惜春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將自己聽來的消息都說了出來:
“我聽襲人姐姐房裡的小丫頭說,太太近來正四處尋訪得道高僧呢,說是寶二哥不知怎地又中了邪祟,要請大師來府裡設壇作法,驅除晦氣,祈福納祥。”
她說完,便一臉不解地看著妙玉,繼續道:“我就覺得奇怪,這滿京城裡,若論佛法精深,還有誰能比得過姐姐你?”
“太太她卻偏要舍近求遠,去外麵那些個不知底細的廟裡尋人,這不是莫名其妙麼?難道是信不過姐姐你的道行?”
惜春這番話,倒是問到了妙玉的心坎裡。
其實她也覺得有些奇怪。
王夫人當初將她請入大觀園,也曾有過幾分禮遇,後來雖漸漸疏遠了,但也不至於到了這般視而不見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