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瀟湘館內萬籟俱寂,隻偶爾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更襯得此地清幽絕塵。
紫鵑提著裙擺,踮著腳尖,悄悄摸摸地溜進了院子。
她昨夜裡在侯府承歡,雖說心中滿是甜蜜,但終究惦記著自家姑娘,又怕被人瞧見說閒話,天還未亮透便強撐著一身的酸軟回來了。
她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心中還暗自慶幸。
一路上遇到的也隻是幾個早起灑掃的粗使婆子,她們睡眼惺忪,哪裡會留意到她是從哪個方向回來的。
她輕手輕腳地推開自己偏房的門,正想快些換下身上這件帶著旁的味道的衣裳,卻冷不防聽見正房的窗戶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麵推開了。
紫鵑心裡咯噔一下,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隻見窗內,林黛玉正披著一件月白色的素麵鬥篷,靜靜地憑窗而立。
她顯然早已醒來,一頭青絲隻用一根碧玉簪子鬆鬆地挽著,幾縷碎發垂在頰邊,更添了幾分慵懶清麗。
她手中捧著一卷詩稿,目光卻沒有落在書頁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到動靜,黛玉緩緩地轉過頭來,一雙眸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院中的紫鵑身上。
四目相對,紫鵑隻覺得自己格外羞赧,一張臉“騰”地一下,從脖頸紅到了耳根。
儘管是黛玉叫她去的,可她也真有些難為情。
黛玉卻並未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嘴角慢慢地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回來了?”
許久,黛玉才輕啟朱唇,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姑......姑娘......”紫鵑的聲音都在發顫,她低下頭,不敢再看黛玉的眼睛。
黛玉聽了,卻是打斷了她。
“有什麼好說的呢,莫要說你還比不過鶯兒吧?”
紫鵑正要說什麼,這時雪雁咋咋呼呼的聲音從另一邊的屋裡傳了出來:“哎呀,紫鵑,你可算回來啦!我方才醒來,見你床上沒人,還當是出了什麼事呢,嚇了我一大跳!”
說著,她便揉著眼睛從屋裡走了出來,一見院中的情形,頓時也愣住了。
她看看自家姑娘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又看看紫鵑那副紅著臉的模樣,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氣氛有些不對勁。
黛玉見了雪雁,眼中的笑意更濃了。
她對著雪雁招了招手,柔聲道:“你來得正好。你紫鵑姐姐昨夜裡為了給我趕製一件冬衣,熬了個通宵,這會子怕是乏了。”
“你去小廚房裡,與她燉一盅燕窩來,給她補補身子。”
“啊?熬了一夜?”雪雁一聽,果然信以為真,連忙跑到紫鵑身邊,一臉心疼地拉著她的手道。
“紫鵑你也真是的,不過是一件衣裳,慢些做又何妨?”
紫鵑被她這麼一攪和,更是又羞又窘。
她哪裡不知道林黛玉是在為自己找借口?因而麵對雪雁的關心,卻是高興不起來。
她用力地想把手從雪雁那裡抽回來,嘴裡卻一個字也解釋不出。
黛玉在窗內看著這二人,終於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對著紫鵑招了招手,嗔道:“你這傻丫頭,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進來伺候我梳洗?難不成真要我等到日上三竿,蓬頭垢麵地見人不成?”
紫鵑如蒙大赦,連忙掙開雪雁的手,低著頭,逃也似的進了屋。
待她進來後,黛玉便揮手讓雪雁自去玩耍,然後關上了窗。
屋內的暖意瞬間將紫鵑包裹,她仍是羞羞答答的。
真要算起來,與林珂的歡好次數,其實扳著手指頭就能數清楚。
黛玉卻不再逗她,隻是拉著她在妝台前的繡墩上坐下,親自為她倒了一杯熱茶,遞到她手中,聲音也恢複了往日的溫柔:“好了,瞧你這副模樣,倒像是我把你怎麼樣了似的。”
“本來就是我讓你去的,那鶯兒去得,你就去不得麼?何況本就是為了我。”
紫鵑捧著溫熱的茶杯,隻覺得心裡暖暖的。
天可憐見,紫鵑以往最了解的幾個正室夫人,不拘是王夫人還是王熙鳳,都算不得太包容的。
哪怕是李紈,如今也不見府裡有哪個賈珠曾經的姨娘不是?
然而她現在的主子,卻是會主動給她機會的,甚至連寶姑娘手下的鶯兒都不在乎。
不管最終是為了什麼,但終究自個兒是得了好的。
紫鵑抬起頭,眼中已是水光瀲灩:“姑娘......我......”
“行了。”黛玉用帕子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珠,歎了口氣道,“你不要拿其他人的模樣來看待我,難道我就是彆人一般氣量小的?”
“隻是......你是我身邊最得用的人,情同姐妹,我自然是要多關心你幾分的。昨夜裡......哥哥待你可還好?”
問到最後一句時,黛玉的聲音也低了下去,臉上飛起一抹淡淡的紅霞。
紫鵑沒想到她會問得這般直白,但稍微一想,便也明白了。
於是她低聲道:“爺......爺對我是比鶯兒要......要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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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我可沒有在乎你比鶯兒如何,我心胸大著哩!”黛玉雖然這麼說,但臉上的高興模樣卻是將她的內心完全暴露了出來。
紫鵑是真有些搞不明白自家姑娘與寶姑娘的關係,有時候親如姐妹,有時候卻要各種明爭暗鬥,實在讓人奇怪。
不過總歸還是和善的,倒也比真個兒鬥來都去的好。
紫鵑也不想到了那種風雲詭譎的環境裡,處處都勾心鬥角的,日子也要難過許多呢。
......
日頭漸漸升到了中天,往日裡這個時辰,林珂早已起身理事,或是去園子裡尋姐妹們說笑。
可今日床上帳幔卻依舊低垂,裡麵的人沉沉睡著,不見半分要起來的意思。
晴雯其實早就溜了。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林珂又睡去沒一會兒,她便在一陣酸軟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