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等三個這般說辭,幾乎等同於什麼都沒說——她們每一個人,都有單獨留在院兒裡無人看管的時候!
每一個人,都有作案的嫌疑!
這下可好,根本無法排除任何一個人的嫌疑。
可真相隻有一個,總不能是聯合作案吧?
王夫人也犯了難。
這後宅之中找賊,最是困難不過了。
沒有證據,全憑一張嘴,誰又能說得清?
難道真要用那最原始的法子,到這幾個丫鬟的房裡去搜查不成?
可那都是一等大丫鬟,是老太太和自己親自分派過來的,若是無憑無據地就去抄了她們的屋子,傳了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她這個當家太太無能,連幾個丫鬟都管束不住?
王夫人一時間有些騎虎難下。
她看了一眼周圍那些個交頭接耳、等著看戲的下人們,又看了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了林珂身邊的夏金桂,再瞥了一眼另一邊站在廊下,神色莫測的林珂......
王夫人覺得自己今日已然是搞了這麼大的排場,若是最後虎頭蛇尾,連個犯人都沒找出來,那自己這張老臉,可就真是丟儘了!
想到這裡,王夫人心一橫,也顧不得什麼體麵不體麵了。
她猛地一拍桌子,厲聲道:“好!好!好!一個個的,嘴倒是都嚴實得很!既是你們都不肯說實話,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便休怪我這個太太不講情麵了!”
“來人啊!”她高聲喝道,“既然如此,那便一個個地給我搜!”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小蹄子的膽子這般大,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你們既不肯自己招,便隻有這樣做了!”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
廊下的林珂,聽了這話,心裡頭隻覺得好笑。
他不由得想起了原著裡那場抄檢大觀園的鬨劇,正是那場鬨劇,徹底毀了這女兒國裡最後一點純真。
沒想到啊,這輩子,大觀園成了自己的地盤,是斷然沒人敢去抄檢了,倒是這榮國府沒能逃過這一劫。
真是時也,命也。
襲人與麝月二人,聽了王夫人這話,臉色先是一白,隨即卻又都露出了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她們雖然覺得被搜查自己的私人用品,是一件極有侮辱意味的事情,可轉念一想,今日都被人指著鼻子當賊一般地公開審訊了,還有什麼臉麵可存的?
既是如此,那便破罐子破摔罷了!
搜便搜!她們倒要看看,能從她們那點子家當中,搜出什麼金鳳凰來!
二人心中都打著這般的主意,反倒是鎮定了下來,也不怕個什麼了。
唯有秋紋,在聽到搜查二字的那一刻,那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蛋,更是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如紙。
她的身子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雙手死死地攥著衣角,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秋紋這副模樣,與旁邊那兩個雖然臉色難看、卻還強自鎮定的襲人和麝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王夫人是何等眼厲的人?
她方才那話,本就有幾分試探的意思。
此刻她將三人的反應儘收眼底,心中便立刻咯噔一下。
王夫人目光死死地盯在了秋紋的身上,心裡頭也不由得長長地歎了口氣。
......又是個之前讓自己丟過臉的!還真的是你這小蹄子!
她心中又是失望,又是憤怒。
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府裡頭本該是喜氣洋洋的,她原也不想在這等時候處置下人,打發了人出去,多不吉利。
唉,要怪,也隻能怪你這丫頭自己不懂事,沒那個賊膽,偏要生那份賊心!
如今撞到了這風口浪尖上,我不拿你開刀,又拿誰來平息金桂的怒火,震懾這滿院的下人呢?
你這是自己尋死啊!
秋紋隻覺得渾身發冷,那點兒殘存的血色也從臉上褪了個乾乾淨淨,隻剩下死人般的慘白。
但她仍是心懷僥幸,說不得太太就查不到呢?便也強忍著沒有老實交待。
卻不知她這副嘴硬的模樣,更是讓王夫人生氣。
站在一旁的襲人和麝月,見狀也是心中一沉。
她們原先還存著幾分同仇敵愾之心,此刻見秋紋這般做派,那點子同事情誼頓時便化作了鄙夷與憤怒。
身為同事,很難不知道彼此之間的底細,她兩個自然也有猜測,此刻一件秋紋這嚇壞了的模樣,當然知道誰才是罪魁禍首。
蠢貨!真是個蠢貨!
襲人暗自咬牙,她不怕對手厲害,就怕隊友是豬。
王夫人不過是詐了這麼一句,連搜查的影子都還沒見著,她自己就先亂了陣腳,這不是明擺著告訴所有人就是我乾的麼?
這一下,不光是她自己倒黴,連帶著她們這些一等丫鬟的體麵,也一並被她給丟儘了!
林珂將這一幕儘收眼底,心中已是了然。
王夫人已經找到了她的犯人,接下來,無非就是一番哭求、辯解、最終被強行押走,打一頓板子,或是發賣出去。
這等後宅婦人處置下人的手段,他實在是沒什麼興趣再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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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出戲最精彩的部分已經演完,剩下的不過是些乏味的收尾罷了。
他便輕輕推了推身旁正看得兩眼放光、興致勃勃的湘雲,低聲道:“熱鬨看完了,咱們也該走了。”
“哎?”湘雲正看得起勁兒呢,冷不丁被他一推,頓時不滿地嗔道,“為什麼推我走呀,我還沒看夠呢!這正要抓賊,多好玩兒啊!”
林珂聞言,隻覺得好氣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