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山部的人家不過百戶,有人擺弄著自製長弓,生怕雨季的潮氣壞了弓弦;有人生火做飯炙肉,囪外青煙嫋嫋;也有人坐在門檻上,看著孩子在門前玩耍…
煙火氣十足。
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部落生活,祝千秋證實了心中的猜測,那張稚嫩的小臉上竟是浮現出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複雜。
我沒死!
我重生到了兒時!
隨著兩行清淚流下麵頰,她像是瘋癲了似的,哭著笑,笑著哭。
前世,祝千秋十三歲時,溪山部供奉的堂仙妖性大發,為了渡劫竟是將部落中近百戶人家吞食殆儘。
而她因當時並未在部落中,僥幸逃過一劫。
後來她回家看到部落中慘狀,近乎崩潰,恰逢看到那蛇妖死在雷劫下。
在恨意的驅使下,她食蛇肉,寢蛇皮,吞蛇丹,因此意外走上了修行一途。
此後,祝千秋離開青莽山這個傷心之地,開啟了一段曲折離奇卻又稱得上是波瀾壯闊的人生。
雖然體驗過山外世界的精彩,也闖出了偌大名聲,可兒時的那段經曆也成為了她心中難以抹去的痛……
祝千秋的腦海中浮現出曾經在此間生活的一幕幕,原本被歲月衝刷到已經模糊不清的親人麵容也在此刻清晰。
就在她儘情宣泄著壓抑的情緒時,在院外修葺土牆的祝家父母也看到了她。
見小女兒哭成那般,祝浩川緊忙放下手中活計,跑到她身邊關切的詢問:“秋兒,怎麼了?”
“是不是做噩夢了?”
其妻洪氏半蹲下身子,將小女兒攬在懷中柔聲撫慰:“沒事沒事,爹和娘都在呢,不怕不怕喔。”
“爹…娘……”
看到健存的父母,祝千秋更難壓心中噴薄的思情,淚如決堤,抱著母親泣不成聲。
“我…我回來了。”
“好了好了。”
祝浩川隻當是自家姑娘做噩夢了,眉頭微蹙的說道:“都多大的孩子了,還能被做夢嚇哭。”
其妻洪氏撫慰了懷中姑娘許久,見其哭聲漸消,才笑著打趣一句:“妮兒,再哭臉就哭花咯。”
“……”
祝千秋宣泄完那噴薄的思情,也漸漸平複了情緒,隨即似是想到了什麼,緊忙問道:“娘,我今年幾歲了?”
“……”
聽聞此問,祝浩川和妻子下意識的對視一眼,心中皆是暗想這孩子莫不是一覺睡傻了吧?
還是說,沾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
洪氏摸了摸她的額頭,確認她沒有生病的跡象後才說道:“妮兒今年九歲了,怎麼連這事兒都記不清呢?”
“九歲…”
祝千秋眉頭微蹙。
因有意淡忘,加之年代太過久遠,童年發生的一些事她都快忘了,隻還記得一些大事記。
她依稀記得自己九歲那年,哥哥祝千易和姐姐祝千寒被父母送選,成為部落下一任巫覡之事。
“我兄和我姐呢?”
想到溪山部供奉的堂仙日後會做出什麼事,她心頭一緊,急忙問道:“他們現在成為了巫覡沒有?”
“……”
祝浩川與洪氏對視一眼,臉上皆是露出一抹擔憂之色,顯然都在擔心這孩子是不是真沾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
否則怎會忘了這等大事的?
祝浩川眉眼中帶著憂慮的說道:“你大兄和你姐正在廟中侍奉堂仙呢,自然成為巫覡了。”
“不可!”
祝千秋聞言小臉一板,麵帶急色的說道:“爹,咱們溪山部供奉的堂仙乃是頭妖性未除的蛇妖……”
“妮兒,你在胡說什麼!?”
祝浩川與洪氏聞言皆是麵色一變,洪氏更是緊忙打斷了她的話,在她屁股上抽了幾巴掌,示意她說話注意分寸。
若是讓外人聽聞她方才所言,往小了說是童言無忌,往大了說就是對堂仙大不敬,他們一家都是要挨板子的。
溪山部供奉的堂仙乃是他們幾族先輩百餘年前好不容易才請來的仙家。
巫覡能溝通部落中供奉的仙家,請其降下法力,為部中子民醫疾治病、去穢除邪、驅逐外敵。
特彆是受那山中妖邪侵擾之際,若無堂仙降下法力相助,他們溪山部早就被那些懷有惡意的妖邪吃絕了…
部中老少無不能以供奉堂仙為榮,又豈是她一個小女娃能詆毀的?
“隻此一回…”
祝浩川瞪了女兒一眼,隨即在院中折了根樹枝在她身上撣了撣,沉聲告誡道:“若是再讓我聽到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保管讓你屁股開花。”
“……”
祝千秋抿著小嘴,沒敢多解釋什麼。
樹枝在身上撣,在他們溪山部乃是去穢除邪的意思。
她自然知道父母定是以為自己沾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若是眼下再敢說自己是重生回來的,知曉未來。
隻怕父母就不是用樹枝在自己身上撣,而是帶自己去廟中驅邪了……
祝千秋心中無奈,卻也知此事怪不得父母,要怪隻能怪那蛇妖平日裡偽裝的好,而如今的自己又太過年幼…
她深知堂仙在部落中的地位超然,而自己現在又太過孱弱,萬一引其注意,必生變故。
‘在沒有自保能力之前,決計不可暴露重生之事!’
祝千秋目光微凝的做著盤算,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前世在部落中生活的種種…
前世悲劇尤在眼前。
如今,她重生回到了還未走出大山的九歲兒時,自然不能坐視前世的悲劇再度發生!
‘必須得除掉那條蛇妖!’
‘按時間推算,那蛇妖還有四年才會為渡劫露出獠牙…’
‘在此之前,它一直是部中虔誠以待的仙家。’
‘也就意味著,我還有四年時間!’
‘前世種種艱難困苦都走過來了,我如今雖無修為在身,可前世的奇功異法卻仍在識海,隻需修行些時日,對付一隻山中蛇妖應當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