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上空，烏雲在旋轉。
不是風暴，是呼吸。雲層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拉扯成螺旋狀，中心形成一個直徑百公裡的空洞，直直對準海麵。陽光從空洞中垂下，卻不是金色，是幽藍，像深海生物的熒光。
第六次了。鯨落城邦氣象台，值班員盯著屏幕上的氣壓讀數，聲音發抖，七十二小時內，馬裡亞納海溝上空形成了六次反氣旋，每次都精準地持續一小時十七分鐘，誤差不超過三秒。
這不是氣象，是心跳。
莉莉絲在地下三層的生態培養區，突然跪倒在地。她的【生命感知】觸須瘋狂抽搐，從五十公裡外的海岸線上，傳來無數植物集體尖叫的信號。
它們不是在怕，是在哀悼。
怎麼了？周凡瞬間出現在她身邊，【星穹霸體】的星雲瞳孔已經收縮成戒備的豎線。
它們……在哭。莉莉絲七竅流血，卻顧不上擦，不是恐懼，是……共鳴。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死了，又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出生。
她抓住周凡的手，將感知強行共享過去。
周凡的意識被拽入一張鋪天蓋地的綠色網絡。他見了——
沿海的變異椰子樹集體低頭，葉片垂向海麵；礁石上，成千上萬的藤壺同時打開殼蓋，噴出孢子，像是在送葬；連最凶殘的輻射藤，都停止了捕獵，藤蔓纏繞成詭異的螺旋，指向同一個方向。
太平洋深處，挑戰者深淵。
就在這時，荒阪的緊急通訊強行接入。艾莉娜的影像扭曲不堪，背景是Ω熔爐瘋狂閃爍的警報燈：周凡！衛星圖像……你自己看吧。
一幅實時衛星圖在全息屏上展開。
馬裡亞納海溝上方，海麵像被一隻巨手按下，形成一個直徑三百公裡的凹陷。海水沒有回流，而是凝固了——凝固成固體，像一整塊幽藍色的晶體。晶體內部，有無數發光的纖維在流動，編織成某種神經網絡。
然後，那塊動了。
它上浮。
不是像船那樣破浪，是像大陸板塊那樣抬升。衛星的引力探測器瘋狂報警，海床在呻吟，地殼在顫抖。那個東西太大了，大到它上浮時，太平洋的海平麵整體下降了17厘米。
這是……什麼？莉莉絲的聲音在抖。
鏡頭拉近，聚焦在晶體表麵。那裡沒有鱗片，沒有甲殼，隻有無數張臉。
人類的臉。
每一張都閉著眼睛，麵容安詳，像睡著了一樣。它們層層疊疊，鑲嵌在晶體深處，隨著神經纖維的流動而微微起伏，像呼吸。
周凡認出來了。那些臉，是百年來所有死於畸變輻射的人類，是礦坑裡被折磨致死的礦工，是基因評定中被判為廢料的棄民，是母巢實驗裡爆體而亡的誌願者。
利維坦把他們吃了，然後記住了。
它要醒了。周凡喃喃，不是蘇醒，是蘇醒後的第一次呼吸。
話音剛落，一股精神衝擊波從晶體中心擴散開來。
那不是攻擊，是宣告。
所有沿海堡壘的幸存者，無論是不是禦主，都在同一時間到了聲音。那不是語言，是記憶——
他們見了，百年前大災變的真相：不是意外，是協議。舊時代的科學家與Ω粒子達成的黑暗契約，用全人類的基因做賭注，賭一個的未來。
他們見了，那些死在實驗台上的誌願者的哀嚎，那些f級評定者的絕望，那些母親看著孩子畸變的尖叫。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怨恨，都在利維坦的體內沉澱，變成了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