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他了。
周凡被機械地推向那把已被清洗乾淨、卻依舊縈繞著死亡氣息的鈦合金椅。他的目光掠過地上未乾的水漬，那裡曾拖走Ω1和Ω2破碎的軀體。鼻腔裡，堿液的刺鼻與血的甜腥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底調。出乎他自己的意料，內心竟是一片死寂的平靜，仿佛所有的恐懼都在前兩場死亡的預演中消耗殆儘。
鎖扣再次合攏，腕、踝、頸項傳來熟悉的冰冷禁錮感，將他牢牢釘死在椅背上。他成了流水線上等待最後一道工序的零件。
玻璃幕牆後，李維斯的動作卻與之前不同。他沒有立刻示意機械臂搭載常規獸元針劑，而是抬手，製止了助手的標準流程。他的目光落在周凡身上，那種審視不再僅僅是看待實驗體，更像是在評估一件……容器的兼容性。
“Ω7，f級，基因惰性，高損傷史……”李維斯低聲自語，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計算般的光芒，“完美的空白對照……或者說，一塊未經雕琢的底材，一個潛在的……絕緣容器。”
他轉身，對著控製台輸入了一串複雜的指令。“啟用‘零號’樣本。”
命令落下，實驗室一側的牆壁無聲滑開，露出後方更加森冷的庫區。兩名身著全封閉防護服的守衛推著一隻造型奇特的銀白色金屬箱緩緩進入。箱體表麵蝕刻著深藍色的螺旋紋路，四角是沉重的機械鎖舌，封簽上的日期赫然是舊紀元的十年前，帶著一種被時光塵封的神秘。
守衛經過嚴格程序解鎖，箱蓋開啟的瞬間，一股肉眼可見的金屬寒霧逸散出來，實驗室內的溫度似乎都驟降了幾度。連天花板上冷白的燈光都為之黯然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箱內襯著黑色的吸光材料，中央基座上，固定著一支不足五毫升的針劑。
針劑內的液體，並非任何已知獸元的琥珀或猩紅，而是一種……“深邃”。
那是一種近乎絕對的暗色，卻又並非純黑，仔細看去，其中仿佛有微縮的星雲在緩緩旋轉，無數細碎的微光如星塵般流轉、生滅。直視它超過三秒，就會產生一種精神上的眩暈感，仿佛靈魂要被吸入那片濃縮的星空，沉入無光的深海。
“認識它嗎？”李維斯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來，帶著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狂熱。他戴上了特製的手套，親自從箱體中取出了那支針劑，動作小心翼翼，如同捧著一件聖物。“Ω零計劃的核心，我們稱之為——‘鯤種’。”
他托起針管，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它來自那座隕石坑的最深層，是唯一無法被解析，卻仍保持活性的未知樣本。十年了，它拒絕任何宿主……a級融合度低於百分之零點一，s級也從未超過百分之三。”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周凡臉上，那眼神近乎溫柔，卻比之前的冷酷更令人膽寒，像是在欣賞一枚徹底清空、等待注入決定性培養菌的無菌皿。
“f級，絕對的‘廢料’，理論上不會被任何獸元能量接納，是理想的惰性對照組。但是……”李維斯頓了頓，嘴角勾起一個近乎神經質的微小弧度，“若連你都容不下它，便證明這份樣本的活性已徹底不可逆，是純粹的毀滅之源；若反之……”
他低笑了一聲，未說完的話語在舌尖化作更危險的火花：
“那你就不再是容器，而是……鑰匙。”
針管被精密地裝入機械臂末端的特製夾具中。原本搭載的多功能探針紛紛後撤，隻留下中央那根最為粗壯的主針，對準了周凡暴露在外的頸側動脈。皮膚因感受到極致的寒意而冒起細密的顆粒。
“博士，劑量？”助手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目光緊緊盯著那管星空色的液體。
“全量。五毫升。”李維斯的聲音沒有任何猶豫。
“目標基礎心率偏低，血壓處於Δ級，已臨近安全閾值——”
“科學需要的是峰值，不是安全。”李維斯再次重複這句如同魔咒般的話語，抬起了手，斬釘截鐵，“開始。”
命令下達。
針頭精準地刺入血管。
那片“濃縮的星空”，被緩緩注入了周凡的體內。
第一秒，是極致的“冰”。
冷流並非直線湧入，而是呈螺旋狀沿著頸動脈盤旋而下，所過之處，神經末梢傳來被玻璃碎渣刮擦般的劇痛，仿佛血液在瞬間凍結成冰刃。
第二秒，是絕對的“靜”。
外界所有的聲音——儀器的嗡鳴、助手的呼吸、他自己的心跳——仿佛被瞬間抽離。在一片絕對的死寂中，他先是聽到自己的心臟被一柄重錘狠狠敲擊，發出一聲沉悶的“咚”！隨後是第二記、第三記……心跳聲不再屬於自己，它們重疊、加速，最終彙成鋪天蓋地的潮水，要將他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