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是喚醒他的第一道鐘聲。
不是單一的痛,而是由內而外、從基因層麵爆發的撕裂感,仿佛有無數冰錐在他每一條神經末梢上同時炸開。周凡猛地睜開眼,視野裡一片血紅與幽藍交織的混沌。
警報在頭頂尖嘯,旋轉的紅燈將走廊切割成明暗交替的碎片。防爆玻璃碎成齏粉,在地麵積起一層閃爍的星塵。幾頭形態扭曲、半人半獸的實驗體嘶吼著撞開變形的隔離門,拖曳著身後淋漓的血帶,在本能驅使下無差彆地攻擊著一切活物。
空氣裡彌漫著兩種截然不同卻又詭異混合的味道——電離臭氧的焦糊氣,以及血肉被撕開、蒸騰後溢出的甜腥。這兩種氣味擰成一股,像一把鈍刀,直接捅進他的胃底,喚醒了他體內那隻剛剛蘇醒、尚未命名的獸。
“餓……”
不是腹中的空蕩,而是源自細胞最深處、驟然裂開的黑洞。它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姿態,接管了他大部分的感知。
他試圖抬手,束縛他的鈦合金椅鎖扣早已被不知名的巨力掙斷、扭曲成怪異的麻花狀。胸口貼滿的監測導聯線根根繃斷,裸露的線頭偶爾迸發出細小的電火花,發出“劈啪”的輕響。
他掙紮著,從扭曲的金屬殘骸中滾落在地,膝蓋重重砸在冰冷的、鋪滿玻璃碴的地麵上。尖銳的刺痛順著神經急速爬向腦乾,卻被一股更強大、更原始的衝動——饑餓——一口吞沒。
視野因疼痛和能量過載而模糊,像隔著一層晃動的血霧。他看見遠處,Ω5的上半身已膨脹成巨大的、搏動著的肉瘤,正將一名來不及逃跑的守衛整個塞進自己裂開的胸腔;左側,Ω3異化出的骨刺穿透了實驗台,引燃了散落的文件,火舌貪婪地舔舐著天花板。
沒有人再記錄數據,沒有人再呼喊“峰值”。秩序徹底崩塌,死亡與狂喜在這條染血的走廊裡手拉著手,瘋狂奔竄。
周凡趴在地上,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帶出肺腑深處幽藍色的血霧,那是殘留的Ω試劑與他自身血液混合後蒸發形成的詭異蒸汽。
他本應感到恐懼,卻發現自己的情緒中樞仿佛被那無底的“饑餓”掏空、屏蔽,隻剩下一個最簡單、最冰冷的念頭,如同程序底層代碼般不斷回響——
吃。
他的手掌無意識地按進身旁一汪尚帶餘溫的血泊。
刹那間,吸力自發產生。
鮮紅的液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乾涸,化作幾縷微弱但確實存在的溫熱流質,順著他的指尖皮膚瘋狂湧入。那感覺不像喝水,更像直接接上了電流,又或是注入濃稠的糖漿,帶著一種近乎野蠻的直覺。
更驚人的是,隨著這股微薄能量的注入,那撕扯著他全身神經的劇痛,竟然被撫平了少許。頸側那道被針頭撕裂的傷口邊緣,冒出絲絲縷縷的淡藍色光絲,它們如同擁有生命的活物,彼此交織、蠕動,推動著裂開的皮肉悄然合攏了一分。
周凡愣住了。
隨即,一股更龐大、更洶湧的渴望攫住了他,那來自體內的獸發出了不滿的低吼。
他掙紮著,朝著最近的一具殘破軀體爬去——那是Ω1僅剩的半截胸腔,肋骨如怪誕的花束般向外翻卷,心臟早已碎成一灘模糊的肉泥。
幾乎是他的手觸碰到那冰冷血肉的瞬間,吞噬之力再次自行發動。塌陷,乾涸,化為一股比之前精純、灼熱許多的暗紅色能量霧氣,被他的皮膚貪婪地吸收。
一股強烈的、近乎罪惡的滿足感在他瀕臨崩潰的神經裡轟然炸開,比礦工們口耳相傳的“皇級獸元湯”更加猛烈,更加直接,瞬間衝垮了殘存的理智堤壩。
“……還……不夠。”
他扶著灼熱的牆壁,艱難地站起。雙腿如同初生的幼鹿般劇烈顫抖,但他卻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一股陌生的力量正從骨髓深處往外奔湧,支撐著這具本應垮掉的身體。
天花板上的滅火灑水器終於被觸發,水柱混合著血與火衝刷而下,激起大量滾燙的蒸汽。水霧與他周身不由自主逸散的藍霧交彙,在他周圍形成了一圈扭曲、晃動的虹彩,仿佛深淵剛剛朝人間張開巨口,打了個意猶未儘的飽嗝。
就在這時,前方通道的拐角,一個龐大的陰影堵住了去路。
那是一頭已完全失去人形的實驗體,身高超過兩米,雙臂異化成森白的骨刃,交錯於胸前。它的胸腔裡嵌滿了爆炸時濺射的碎玻璃,在警報紅燈的照耀下,反射出無數細碎、危險的血光。它似乎嗅到了空氣中那股異常精純的能量波動,緩緩轉過頭,裂至耳根的大嘴滴落著粘稠的口涎,發出低沉而充滿威脅的咆哮。
周凡本該後退,本該尋找掩體。
但他的腳,卻不由自主地向前邁出了一步。
饑餓,成了此刻最精準的瞄準器,也是最堅定的同盟。
它將他和那頭怪物,無形地捆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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