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急燈在最後一次徒勞的閃爍後,徹底熄滅,將走廊的一半徹底歸還給黑暗,另一半則被遠方大火躍動的光芒染成不祥的橘紅色。
周凡從明暗交界處走出來,腳步落在地上,比過去更穩,脊背比在礦坑時更直。他能感覺到,體內的骨骼似乎在能量衝刷下進行了微妙的調整,肌肉纖維被一種更高效、更強大的方式重新編織,皮膚下偶爾流過一絲幽藍色的微光。
他停下腳步,抬手,五指緩緩合攏,握住了身旁一根扭曲的鈦合金扶手。
稍一用力,金屬表麵立刻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清晰的指痕凹陷下去。鬆開手,金屬緩慢回彈,發出疲憊的“吱呀”聲,仿佛在訴說著剛才承受的巨力。
力量,如同偷盜而來的天火,在他的血管裡不安分地跳動,灼熱,卻無比真實。
然而,比肉體變化更顯著的,是他的眼神。
那雙曾在礦坑中一片死寂、麻木的瞳孔,如今深處點燃了兩簇幽藍的、隨心跳明滅的火焰。那不再是絕望的死灰,而是混合了多種激烈情緒的、渾濁而危險的深潭。任何與之對視的人,都會本能地感到寒意——此處有暗流,亦有吞噬一切的漩渦。
那目光裡,清晰地攪拌著四種“燃料”:
困惑的迷霧:
“我到底是誰?是那個注定爛死在礦坑的f級廢料周凡,還是一頭正在披著人皮蘇醒的……淵獸?”他抬眼,從一麵破裂的玻璃幕牆碎片裡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頸側的藍紋一閃即逝,那影像陌生得讓他心驚,像是一個冰冷的嘲笑,又像是一個充滿誘惑的邀請。
恐懼的冰刺:
“如果……如果有一天,周圍再也沒有現成的‘屍體’可供吞噬,而‘饑餓’再次達到頂點……我會不會……親手去製造‘食物’?”這個念頭剛剛冒頭,就被胃底那隻獸用更尖銳的利齒刮擦按壓下去,隻在意識的湖麵留下一串咕嚕作響的、令人不安的氣泡。
饑餓的鎖鏈:
它不再是一種間歇性的感覺,而成了一條與他共生、無時無刻不在汲取養分的寄生生命。每隔一段時間,它便會用那無形的利齒刮擦他的胃壁,提醒他一個冰冷的公式:力量=食物,暫停=腐爛。於是,周凡開始學會在行走、躲避、觀察時,下意識地計算腳步所及範圍內的“能量單位”——冰冷的屍體餘溫、碎裂獸元的殘光、甚至守衛槍管內殘留的電能……都被他納入無形的生存菜單。
以及,一絲扭曲的興奮:
當他的指尖按進冰冷或溫熱的屍體胸口,當獸元的碎光被抽成絲線沒入掌心,當深可見骨的傷口在幽藍光芒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那種源自生命本源的、掠奪帶來的快感,如同高壓電流,從尾椎骨直躥天靈蓋,帶來幾秒鐘超越凡人、掌控生死的絕對清明。
那一刻,他仿佛觸摸到了李維斯那種視生命為“數據”的冰冷邏輯——當一切都可以被量化、被抽取、被利用時,道德的確失去了重量,隻剩下效率那令人心寒的光芒。
這四種滋味,在他的眼底熬煮、翻滾,最終融成一汪深不見底、渾濁不明的潭水。
水麵偶爾會映出舊日的自己——那個在礦坑裡佝僂著咳嗽、咯著血、任人鞭打踐踏的卑微身影——但下一刻,這倒影就會被意識深海中那白動藍鰭的巨影輕易拍碎,沉入永不見天日的淤泥。
通道儘頭,風吹來更濃重的硝煙與燒焦塑料的臭味。
周凡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那些細微的金屬粒子、逸散的能量波動,甚至灰塵攜帶的輻射信息,都被他增強後的肺泡捕捉、轉化,形成清晰的神經信號,直接告訴他:
“左側三十米拐角,有‘新鮮’死亡的能量殘留;右側通風井深處,氣流向上,可能通往地麵。”
這是吞噬與進化帶來的額外饋贈——感知能量流動,如同蝙蝠利用聲波定位,不再需要過多的思考和推理。
他幾乎沒有猶豫,選擇了左側。腳步落地無聲,影子被身後的大火投映在牆壁上,拉扯得忽長忽短,邊緣處不受控製地逸散出縷縷淡藍的霧氣,形態變幻,像不安分的鰭,又像嫋嫋的青煙。
拐角處,景象映入眼簾——一名深藍科技的守衛被一根畸變產生的粗壯骨刺貫穿腹部,死死釘在合金牆壁上。他尚未完全斷氣,胸脯劇烈地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從口鼻間帶出粉紅色的血沫,發出“嗬嗬”的、瀕死的抽氣聲。
周凡的腳步頓住了。
他的目光與那名守衛因痛苦和恐懼而渙散的瞳孔對上。
守衛的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要求饒,或是咒罵,但最終隻能發出血液堵塞氣管的“咯咯”聲。
幾乎在同一時間,胃底的饑餓感猛然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倒鉤狀的舌頭,在他腦內發出尖銳的嘶喊:
“活的!能量更熱!更甜!更充沛!”
周凡的指尖不受控製地微微抬起,皮下的藍紋驟然亮起,如同無數條準備撲食的、閃爍著幽光的觸手,渴望著鮮活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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