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廢土的嚴寒試圖吞噬一切,唯有“車廂圈”聚落中央的篝火,還在頑強地抵抗著這片無邊的黑暗與死寂。火焰舔舐著舊時代遺留下的破鐵桶,發出“劈啪”的輕響,這聲音在寂靜中傳得很遠,像是文明熄滅前,最後幾聲微弱而固執的心跳。
周凡坐在火光照耀範圍的邊緣,一個介於光明與陰影的位置。他捧著一隻搪瓷杯,裡麵是老查理剛遞給他的、用淨化水煮開的苔蘚茶,寡淡無味,卻能提供一絲珍貴的暖意。水麵微微晃動,映出跳動的火光,也映出他眼瞼下難以完全驅散的、混合著疲憊與深沉思索的痕跡。
老查理坐在他對麵,將最後一根還算規整的木柴小心翼翼地添進火堆,看著火焰驟然升騰了一下,將他布滿皺紋和煤灰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他吐出一口長長的白霧,煙霧在冰冷的空氣中久久不散。
“年輕人,”老查理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講述古老傳說時特有的、引人入勝的溫和,“廢墟很大,藏著的東西,比我們見過的、想過的,都要多得多。”
他頓了頓,似乎在整理記憶的碎片,鋼筋削成的拐杖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凍硬的地麵,發出“叩、叩”的聲響,像在為接下來的故事打著節拍。
瘋老頭的傳聞:廢墟的寵兒
“在西北邊,那片連最深處的輻射鼠都不太願意靠近的老城區廢墟裡,”老查理開始了他的講述,眼神變得有些悠遠,“晃蕩著一個瘋老頭。”
“沒人知道他到底叫什麼,從哪兒來,活了多久。大家都叫他——‘陳老怪’。”
“說他怪,是因為他跟所有掙紮求生的流民都不一樣。他從不狩獵,也不刻意搜集物資,整天就在那些最危險、最破敗的廢墟裡……‘撿寶’。”老查理用了這個詞,語氣裡帶著一絲難以理解的驚奇。
“舊時代遺落的、還能讀取數據的芯片;密封完好、能量幾乎滿格的各式電池;甚至……是那種錫箔紙都沒拆的、無菌包裝的醫療包。這些東西,就好像是廢墟專門為他準備的一樣,總能在不起眼的角落被他‘撿’到。有人說,他那不是在撿,倒像是廢墟在定期給他……‘發工資’。”
老查理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些,仿佛怕被什麼無形之物聽去。
“但這還不是最邪門的。最讓人想不通的,是他那手治輻射病的本事。”
“不用我們費儘心思過濾的淨水,不用你們那種神奇但危險的‘能量淨化’,他就用一把在廢墟裡采的、誰也認不出的乾枯草藥,再加上一段誰也聽不懂的、咕咕噥噥的咒語……”老查理用手比劃著,模仿著研磨草藥和念念有詞的樣子,“就能把一個渾身發綠、快要不行的輻射病人,從鬼門關拉回來。親眼見過的人說,他手按在病人額頭上時,那皮膚下的綠光,就真的一點點暗下去,輻射計量儀的指針,能硬生生從紅區頂端,壓回到黃區安全線以下。”
他抬起眼皮,目光銳利地看向周凡:“有人說,他是被輻射照壞了腦子,徹底瘋了,說的做的都是胡話。但也有人私下裡傳……他用的根本不是什麼草藥和咒語,那隻是障眼法。他靠的,是舊時代記載裡,早就失傳了的——‘心靈力量’。”
“心靈力量”這四個字,如同一聲無形的鐘鳴,在周凡的腦海中驟然敲響!
他的指尖猛地一顫,杯中的水麵蕩開一圈急促的漣漪。體內勻速流轉的藍霧,似乎也被這股無形的波動乾擾,產生了一陣微不可察的、和諧的共振。這種感覺,與他傾聽鯤種低語時的“潮汐節拍”截然不同,更加縹緲,更加……貼近意識的本源。
他沒有說話,而是緩緩從懷中貼身處,取出了那本邊緣磨損嚴重、紙質泛黃脆弱的《舊日心靈力量初探》。他小心翼翼地翻開,跳過那些關於理論假說的冗長篇章,指尖停留在幾行用舊時代墨水寫就的、清晰的描述上:
“心靈力量,乃意誌之延伸,無需外物媒介。”
“高階應用:以堅定之念,配合特定精神節拍,輔以引導性物質如特定草藥),可調和生命場,淨化輻射汙染,安撫狂暴神經,乃至……溝通物質界限之外的未知存在。”
“溝通未知存在……”周凡在心中默念,這不正與鯤種那無法用語言理解的“低語”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實質般投向老查理,之前所有的疲憊都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混合著渴望與審慎的銳利所取代。他的聲音依舊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清晰度:
“告訴我,”他一字一頓地問,“陳老怪,他通常在西北廢墟的哪個具體區域活動?”
老查理看著周凡手中那本充滿歲月感的日誌,又看了看他眼中燃燒的火焰,仿佛明白了什麼。他咧開嘴,露出那幾顆被劣質煙草熏染得焦黃的牙齒,那是一個了然又帶著些許期待的笑容。
他沒有再賣關子,俯下身,用堅固的鋼筋拐杖尖端,在篝火旁的雪地上,清晰地劃出了一個簡易的坐標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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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方向,直線距離大約十五公裡。認準那座塌了半邊的、像被巨人啃過一口的舊時代圖書館。彆在地麵浪費時間,真正的玄機在地下三層。那裡以前好像是個什麼特殊文獻庫,現在堆滿了廢棄的服務器和損壞的芯片,陰冷得很,但‘好東西’也確實多。”
他用拐杖尖在代表圖書館的位置重重點了點。
“每個月陰曆十五左右,月亮最圓的那幾天,他八成會出現在那兒,雷打不動,就像……就像去領他那份固定的‘薪水’。”
周凡將舊日誌輕輕合上,再次將它緊緊貼在胸口。他能感覺到,胸腔內那顆屬於人類的、和那顆屬於鯤種的心臟,正以一種奇異的和諧頻率共同搏動著,仿佛與日誌中記載的、那虛無縹緲的“心靈節拍”產生了某種深層次的共鳴。
他仿佛看到,在吞噬與進化的血腥道路旁,一條被迷霧籠罩的、截然不同的小徑,悄然顯現出了一絲微光。
回到深井防空洞的靜室,他在記錄本上鄭重地寫下新的條目:
“【新線索評估:陳老怪】”
“來源:老查理可信度較高,細節豐富)。”
“地點:西北15公裡,舊圖書館廢墟,地下三層疑似舊時代特殊文獻儲存點)。”
“特征:行為異常,能於高危廢墟中穩定獲取稀缺物資;掌握疑似非科技手段的輻射病治療方法。”
“關聯性:高度疑似與《舊日心靈力量初探》中記載的‘心靈力量’體係有關。其‘撿寶’行為或與某種未知感知能力相關。”
“初步判斷:此人可能掌握著非吞噬性、基於意誌與感知的進化路徑的關鍵信息或技術。”
“行動計劃:於下一個陰曆十五約十日後),前往指定地點進行接觸。目標:驗證傳聞,探尋擺脫‘活體吞噬’依賴的可能性。”
他吹熄了汽油燈,讓熟悉的、具有保護性的黑暗包裹住自己。
但在那絕對的漆黑中,他的意識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
指尖,一縷比發絲更細、卻異常凝練的藍霧緩緩旋轉,它不再僅僅是對力量的掌控,更像是一個剛剛被校準過的、指向迷霧深處未知燈塔的——
心靈航標。
陳老的傳聞,如同一顆投入死水中的石子,
激起的漣漪,或許將徹底改變孤狼既定的、充滿血腥的進化航向。
這第一聲微弱的回聲,正在寂靜中,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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