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聚落糧倉在死寂中矗立,仿佛一頭沉睡的巨獸。雪停了,風像被凍住的鐵鏈,偶爾刮過金屬倉壁,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啦”脆響,除此之外,唯有守夜民兵壓抑的哈氣聲在寒風中凝成白霧。
突然,數道比夜色更深的黑影,如同鬼魅般翻越了由廢棄車廂壘成的簡易圍牆。他們動作精準而殘忍,未發一槍,隻用浸透了不明藥物的粗糲布條,從背後死死勒住守夜民兵的脖頸,將短暫的掙紮與生命一同拖入更深的陰影之中。
隨後,火把被點燃,不是隨意拋擲,而是精準地投向了糧倉最為脆弱的連接處——那些支撐著舊日帆布頂棚的木樁與堆積的乾燥物資。火焰如同貪婪的舌頭,瞬間舔舐而上,伴隨著帆布和內部膠合劑被引燃的劈啪爆響,火勢在短短幾十秒內便吞沒了半個糧倉,將雪夜映照得一片血紅。
跳動的火光,清晰地映出了襲擊者胸前那猙獰的、用暗紅色顏料粗糙繪製的血爪印記——
“血爪幫”。
一支遊蕩在廢墟邊緣,以凶狠和毫無底線著稱的流民團夥,也是李維斯手中,專門用於處理“不便親自出手”臟活的黑手套。他們的任務清晰:製造混亂,留下“證據”,然後像從未存在過一樣消失。
襲擊並未結束。其中一人,刻意撿起地上散落的、周凡之前布設防禦時殘留的幾片灰黑色骨刺陷阱殘片,用力擲入火場最顯眼的位置。另一人則用匕首,在外牆上模仿骨刃劈砍的痕跡,刻下歪斜卻足夠醒目的挑釁與栽贓:
“骨刃=災厄”。
做完這一切,他們如同融入雪地的墨滴,迅速而有序地消失在東北方向的廢墟深處,沒有留下任何關於自身的直接線索,卻將所有的“證據”,都無比精準地指向了那個他們,以及他們背後主人,真正想要摧毀的目標——周凡。
次日清晨,刺骨的寒風也吹不散聚集在焦黑糧倉前人群中的壓抑與躁動。存糧瞬間減少三成,這意味著所有人都必須勒緊褲腰帶,孩童因饑餓而發出的細微哭聲,像針一樣刺穿著每個人的神經。
民眾的眼神,從最初的驚懼與難以置信,逐漸沉澱為深深的懷疑與質詢,目光在焦黑的廢墟與沉默的周凡之間來回掃視。
“看吧!我就說外來者靠不住!”一個聲音尖銳地響起,打破了沉默,“他的那些骨頭玩意兒招來的隻有災禍!以前深藍追著他跑,現在連糧倉都燒了!”
“他倒是能找到吃的,能變出清水,可我們呢?我們的孩子卻在挨餓!這就是他承諾的保護嗎?”另一位抱著孩子的母親,聲音帶著哭腔和憤怒。
低語聲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擴散:“證據就擺在眼前……那些骨刺,那些劃痕……”
老查理站在仍在冒煙的火堆旁,布滿皺紋的臉被煙火熏得更顯滄桑。他用力將拐杖頓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試圖壓下那些失控的議論:
“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敵人要的就是我們互相猜忌!都冷靜下來!”
然而,理性的聲音在饑餓與恐懼麵前,顯得如此微弱。懷疑的種子一旦落下,便在現實的土壤中瘋狂生根。心跳,已經開始紊亂。
與此同時,東北雪原,清道夫移動指揮中心內。
李維斯優雅地站立於巨大的全息光幕前,屏幕上正分屏顯示著無人機傳回的、關於聚落糧倉燃燒與人群騷動的實時畫麵,以及“血爪幫”安全撤離的信號。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上反射著冰冷的數據流,嘴角勾起一絲掌控一切的弧度。
“第一階段完成。”他聲音平滑,像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資源受損,信任動搖,內部壓力達到臨界點。容器……你還能在那看似堅固的殼裡躲多久呢?”
他輕輕抬手,在虛擬鍵盤上輸入指令,批準了“血爪幫”的撤退路線與報酬結算。一枚用過的棋子,被隨手扔回陰影之中,等待下一次調用。
深夜,周凡獨自立於仍散發著餘溫與焦糊氣味的糧倉廢墟前。他沒有去看那些拙劣模仿的骨刃劃痕,而是蹲下身,指尖撚起一撮未被火焰完全吞噬的、沾染了獨特泥土與微量化學藥劑氣味的腳印旁的浮土。
他閉上眼,腦中的“感知晶核”微微發燙,並非主動探測,而是殘留的影像與信息自動回響——那是襲擊者身上攜帶的、屬於廢墟之外某個特定區域的微弱輻射塵特征,以及他們使用的、帶有深藍科技後勤序列號的高效燃料劑的刺鼻氣味。
“血爪幫……李維斯……”
他在記錄本上,用冰冷的筆觸刻下判斷:
“嫁禍確認。手段:縱火,偽造物證,煽動輿論。
核心目標:從內部瓦解聚落,逼我孤立,或倉促現身踏入陷阱。
我方優勢:知曉真相,敵人於暗處行動必留更多破綻。
應對策略:1以鐵血手段,迅速鏟除‘血爪幫’,以其覆滅作為最有力的澄清;2奪回被劫物資,穩定人心;3此役,需立威!”
周凡沉默地注視著遠處搖曳的篝火,火光在每一張寫滿焦慮、恐懼與懷疑的臉上跳動。那曾因“綠洲”而亮起的微弱希望之光,此刻已被更現實的生存陰影所籠罩。
他不再需要去傾聽那枚荒阪聯絡器。
李維斯這次射出的,已不再是實體的子彈,而是更陰險、更致命,紮根於人心沃土的猜忌之種。
棋手已然落子。
而孤狼的棋盤之上,第一次出現了來自堡壘內部的、無聲卻深刻的——
信任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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