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初晴,稀薄的陽光如同被反複過濾,勉強穿透鉛灰色的雲層,為深井防空洞入口前那片新開辟的五十平方米淨土,鍍上了一層近乎神聖的微光。
這裡已不再是純粹的廢墟。灰黑色、被淨化過的土壤呈現出久違的疏鬆質感,其間密密麻麻地生長著頑強挺立的灰綠色苔蘚,像為這片死寂之地鋪上了一張活著的、呼吸著的地毯。一套利用舊日塑料管和閥門拚湊而成的滴灌係統,正以穩定的節奏,將淨化後的輻射廢水,一滴一滴地注入土壤深處,發出規律的“嗒…嗒…”聲,宛如這片新生之地緩慢而有力的心跳。
周凡行走在田壟間,並非在使用能力,而是在進行管理。他時而蹲下,用手指撚動土壤,感知其濕度與輻射殘留;時而調整滴灌管上的簡易閥門,控製不同區域的給水量。他的記錄本上,不再是戰鬥數據,而是密密麻麻的觀測記錄:
“東區苔蘚長勢優,覆蓋率95;西區邊緣輻射值有微量回升,需二次淨化;滴灌速率需提升5,以應對今日蒸發量。”
民眾不再是旁觀者,而是成為了這片土地的維護者。幾位老人小心地拔除著苔蘚間偶爾冒出的、性狀不明的雜草;婦女們則用修補過的容器,收集著那些生長過於密集處的苔蘚——它們將成為今晚湯鍋裡難得的“綠色”補充。一種新的、基於勞動與收獲的秩序,正在這裡悄然滋生。
“這一片是我照看的!”一個半大孩子指著自己負責的一小塊地,語氣裡帶著前所未有的驕傲。
“輕點!你腳踩到苗了!”他的同伴立刻提醒。
這些細微的爭執,反而為這片綠洲注入了真實的生命力。
老查理沒有站在人群中央,而是坐在田埂邊的一個舊輪胎上,手裡拿著一片剛采集下來的、洗淨的苔蘚。他將其放入口中,緩慢地咀嚼著,臉上褶皺深刻的皺紋,因那抹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清新生澀味道,而緩緩舒展開來。
“嘗到了嗎?”他對著圍攏過來的幾個孩子說,聲音沙啞卻帶著溫度,“這就是‘活著’的味道。不是從罐頭裡吃到的,是從我們自己的土地裡長出來的。”
孩子們學著他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品嘗著,眼睛因這新奇的口感而微微睜大。他們的笑聲在田間響起,不再尖利刺耳,而是帶著一種屬於田野的、樸素的歡快。
周凡站在田壟儘頭,望著這片由他親手締造的微小綠洲。陽光照在他身上,也照在那些俯身勞作的人們背上。他感受到的不再是吞噬強敵後的力量充盈,而是一種更為複雜、沉甸甸的滿足感。
他翻開記錄本,在“生態據點雛形”的標題下,寫下的不僅是數據,更是方向:
“階段性成果:
基礎循環建立:土壤淨化鯤種)+水源淨化鯤種)+耐輻射作物苔蘚)形成閉環。
人力整合成功:民眾完成從‘被庇護者’到‘建設者’的角色轉變,凝聚力提升。
生存保障增強:開辟穩定食物苔蘚)補充渠道。
下一階段目標:
麵積擴張至200平方米,嘗試分區輪作。
尋找並試種下一級作物:耐輻射塊莖類植物,以提供更多熱量。
構建物理防護籬笆感應器),防止小型畸變獸或竊賊破壞。
核心挑戰預判:
資源內部分配可能引發的矛盾。
綠洲存在可能吸引更強大掠食者的目光。
生態係統極其脆弱,任何意外汙染泄露、氣候突變)都可能導致崩潰。”
周凡的指尖輕輕拂過一片長勢最好的苔蘚,感受著那絨毯般的觸感下,微弱卻執拗的生命律動。
這抹新綠,如此稚嫩,如此脆弱。如同在萬古冰原上點燃的第一支燭火,搖曳不定,仿佛一陣稍大的風就能將其徹底吹熄。
他守護的,不再僅僅是一群人的性命,或是複仇的火焰。
更是這片死寂廢土上,第一縷試圖重新呼吸的——
活的脈搏。
生態據點雛形,於此確立。
而孤狼的肩上,也隨之壓上了第一份,名為“創造”的、甜蜜而沉重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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