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聚落的篝火即將燃儘。老查理沒有像往常一樣催促大家休息,而是步履沉重地走到周凡身邊,將一張被汗水與汙漬浸透、邊緣磨損嚴重的紙條,無聲地塞進他的掌心。
“下城區拚死送出來的,”老人的聲音嘶啞,壓得極低,“關於莉莉絲醫師的。”
周凡展開紙條。上麵的字是用燒焦的木棍或類似的簡陋工具寫成,筆畫歪斜卻帶著一種絕望的清晰:
“診所c17。莉莉絲醫師。已被列入‘醫療監管’。罪名:接觸高汙染個體。強製移交令已下達,期限:七日。移交目的地:深藍科技醫療部Ω項目關聯)。速救!”
紙條的最後,還有一個用血畫出的、代表“危險”的簡陋符號。
周凡的指尖在“莉莉絲”和“七日”這兩個詞上停頓了一瞬。貼在他胸口的木雕,仿佛驟然變得滾燙。他沒有說話,但整個人的氣息,從之前的沉靜,瞬間變得如同出鞘後凝立不動的刀鋒,冰冷,且即將見血。
“送信的人呢?”他問,聲音裡聽不出情緒,隻有一種金屬般的質感。
“死了。”老查理的聲音更沉,“跑到據點外圍,隻來得及交出這個,斷氣前說了三個字——‘深藍…狗…’。”
與此同時,下城區,診所c17。
往日裡擠滿病患的狹小空間,此刻被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籠罩。兩名身著深藍色製服、外披一塵不染白色督察外套的人員,像兩尊門神般立在門口,他們胸口的Ω標誌在昏暗的煤油燈下反射著幽綠的光。
為首的督察,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眼神裡沒有任何屬於醫生的溫度。他將一張印有深藍科技徽記的“強製醫療監管令”,用圖釘狠狠按在診所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上。
“莉莉絲醫師,”他的聲音平滑得像是在宣讀實驗報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製力,“根據《戰時醫療管製條例》,你因接觸並可能攜帶未知高汙染源,現被正式列入監管名單。請於七日內,自行前往第七區深藍醫療部報到,接受全麵檢查與隔離治療。”
莉莉絲背對著他們,正將最後一粒寶貴的抗生素分給角落裡一個不斷咳嗽的孩子。她的手指穩得出奇,動作沒有絲毫遲滯。直到安撫好孩子,她才緩緩轉過身,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但眼神清澈而堅定。
“我隻是一名醫生,救治病人是我的職責。我不是你們要找的‘樣本’。”她的聲音不大,卻在寂靜的診所裡異常清晰。
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閃過一絲譏誚:“在深藍的評估體係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編號。區彆在於,有些編號代表研究對象,有些……代表實驗容器。你很幸運,目前暫屬前者。彆讓自己變得不幸。”說完,他帶著另一名督察轉身離去,留下那紙命令,像一道催命符釘在門上。
深井防空洞,靜室。
周凡將那張紙條平整地鋪在桌麵上,然後,拿起那本記錄著能力數據與據點規劃的記錄本。他翻到全新的一頁,在上麵劃掉了之前所有的“遠期目標”和“發展計劃”。
他提筆,寫下新的標題,每一個字都力透紙背:
《最高優先級行動:七日救援》
“核心目標:於七日期限內,確保莉莉絲絕對安全,並使其徹底脫離深藍掌控。
威脅評估:
直接威脅:深藍醫療部強製收容目標可能被用於威脅、研究或作為‘Ω樣本’關聯體處理)。
間接威脅:此為李維斯布下的陷阱,旨在利用此情感紐帶逼我現身。
行動原則:
無論是否為陷阱,必須執行。
智慧潛入優於強攻,確保莉莉絲安全為第一要務。
若遭遇李維斯,優先破壞其計劃,獵殺非首要目標。
初步方案:
立即啟程,潛入下城區,優先確認診所現狀及莉莉絲具體位置。
偵查深藍醫療部外圍警戒與內部結構可利用荒阪渠道嘗試獲取情報)。
製定至少兩套撤離路線。
準備應對神經震爆彈等已知特種武器的反製措施。
行動代號:斷鎖”
他沒有去看聚落民眾的反應,也沒有等待老查理的總結。那些外在的聲音,在此刻都已不再重要。
他走到武器架前,開始沉默地檢查骨刃啟動器,調試那麵不穩定的骨能護盾,將一塊塊高純度綠紋石能量礦裝入特製的收納袋。每一個動作都精準、迅速,沒有絲毫多餘。
老查理隻是站在靜室門口,靜靜地看著他。老人知道,這一次,沒有任何言語能夠勸阻,也沒有任何策略能夠替代。這不是為了據點,不是為了生存,這是為了一個人內心最深處,不容觸碰的底線。
周凡將最後一件裝備收入行囊,走到靜室角落,將那枚陪伴他許久的木雕,輕輕放入內衣口袋,緊貼著心跳的位置。
他最後看了一眼記錄本上“斷鎖”二字,然後吹熄了桌上的汽油燈。
絕對的黑暗降臨,吞沒了他肅殺的身影。
七日的倒計時,如同沙漏被猛地翻轉,沙粒開始墜落。
容器不再沉默等待獵人的網。
孤狼的利齒,已悄然對準了束縛的鎖鏈,與鎖鏈之後——獵人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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