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挖掘出的避難洞窟,低矮、潮濕,如同一個被粗糙鑿刻出的巨大集體墓穴。吝嗇點起的幾盞油燈,光線微弱,僅僅能勾勒出滿地蜷縮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陰影輪廓。
幸存者的清點結果像一塊冰冷的鐵,砸在每個人心頭:
17人死亡其中包括8名孩童)。
23人重傷。
呼吸聲在岩壁間艱難地穿梭,混雜著壓抑到極致的抽泣和傷者因痛苦而發出的、斷斷續續的呻吟,像一根鏽蝕的鐵鏈,在死寂中偶爾拖動,發出令人心碎的摩擦聲。
沒有嚎啕大哭,極致的悲傷反而壓垮了聲音。孩子們被安置在最裡側相對乾燥的地方,破舊的毯子蓋不住他們冰冷蜷縮的腳丫,毯麵上,不知是誰傷口滲出的血跡,已凝成了暗紅色的冰殼。
寂靜中,一個身影猛地撲向一直沉默佇立在洞窟中央的周凡。是那位失去了女兒的母親。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周凡手臂上殘破的骨甲邊緣,指甲與灰黑色的霧膜摩擦,發出刺耳尖利的“咯吱”聲,仿佛想將內心撕裂的痛苦,刻進這冰冷的金屬。
“為什麼……為什麼你的殼這麼硬!”她的聲音因極度痛苦而扭曲,在洞窟中產生回響,卻掩不住那字字泣血的哽咽,“為什麼他們都碎了……我的孩子……他們卻……”
周凡如同一尊雕塑,沉默地承受著這一切。骨甲沒有產生任何防禦或反擊的本能,隻有他自身的、混合著能量的幽藍血液,從骨甲的裂縫中緩緩滲出,滴落在母親劇烈顫抖的手背上,像一種無聲的、共同承受的印記。
老查理躺在岩壁一處淺淺的凹槽裡,臉色灰敗。他的腿部被臨時固定的金屬支架貫穿,傷口處的血液已在岩石表麵凍結。但他渾濁的眼睛依然睜著,用儘最後的清醒,下達著指令:
“所有……抗生素、鎮痛劑……優先給孩子們。成年人……用煮沸的舊繃帶……能止住血就行。”他的聲音沙啞、微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像是在給這片絕望譜寫著最後的行為準則,“讓還能跳動的心……先去護住……最嫩的心芽。”
幸存者們沉默地執行著,沒有人提出異議。在這種時刻,任何資源的分配都伴隨著巨大的心理重量。他們傳遞著所剩無幾的藥物,動作小心翼翼,眼神交彙時,隻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悲涼與相互支撐的麻木。
深夜,油燈即將燃儘。老查理用眼神將周凡召喚到身邊。
“他們恨的……不是你,孩子。”老人的聲音氣若遊絲,卻帶著看透世事的滄桑與理解,“他們恨的是這個……不給人活路的世道,恨的是那些……連搖籃都要碾碎的鐵爪……”
他艱難地抬起手,將那個一直被周凡緊握、此刻也沾染了血汙的木雕,再次按回他的胸口。
“彆讓這份恨……吞了你。你要帶著……更多的‘心跳’……走下去……”
在處理重傷員時,一個更令人不安的現象被發現了。幾名傷勢最重、與周凡碎裂的骨甲碎片有過長時間接觸的傷員,其傷口周圍的皮膚,開始出現一種不自然的灰黑色結晶化!金屬般的色澤沿著血管的脈絡細微地蔓延,觸感冰冷而堅硬。
接觸源:散落的骨甲碎片蘊含鯤種能量)。
接觸時間:均超過6小時。
症狀:局部皮膚及皮下組織金屬化、心率異常加快、瞳孔出現細微的擴散跡象。
周凡用骨刃小心地刮取下一小片晶化組織,將其封存在記錄本中。他的眼神變得無比凝重。
“新危機確認:‘晶化’現象。
性質:疑似鯤種能量對外界生物組織的侵蝕性汙染。
傳播途徑:長時間直接接觸高濃度能量殘留物如骨甲碎片)。
緊急應對:
立即隔離所有出現晶化症狀的傷員,標記接觸史。
研究能量淨化手段是否對此有效。
絕對避免健康人員接觸任何能量殘留!”
周凡站在幽暗的洞窟中央,腳下是痛苦與死亡,身邊是沉默與質疑,前方是未知而危險的汙染。他拿出小刀,在木雕的背麵,憑借記憶,開始刻下那些在空襲中逝去的名字。
每一個名字,都像一道沉重的枷鎖。
每一次刻痕,都是一次無聲的宣誓。
周凡的目光緩緩掃過洞窟內的一切:冰冷的遺體,痛苦呻吟的傷員,那些皮膚下開始閃爍不祥金屬光澤的同伴,以及每一張被恐懼、悲傷和疲憊刻滿的臉。
深藍的炮火從外部帶來了毀滅與死亡。
而他自身破碎的力量,此刻仿佛正從內部,悄然孕育著另一種形態的、緩慢而詭異的終結。
沉默的犧牲者,用生命在他靈魂上刻下了無法磨滅的仇恨。
而悄然蔓延的晶化,則為孤狼的救贖之路,覆上了第一層冰冷而沉重的——
罪疚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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