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種派基地的警報響起時，他們正在做最後的祈禱。
這座位於西海岸地下三百米的最後淨土，是深藍科技分裂後，由一群堅持人類至上理念的前研究員建立的。他們拒絕了獸元融合，拒絕了肉體改造，靠舊世界的冷凍胚胎和純淨種植園，試圖在廢土上保留最後一支純血人類。
利維坦的精神波動突破閾值！監測員盯著屏幕上的波形圖，聲音發顫，不是攻擊，是……共鳴！
基地指揮官，一個百歲的老人，也是當年方舟計劃的反對者，他看著波形圖，臉色慘白：全體，注射鎮靜劑！關閉所有電子設備！快！
但晚了。
第一波精神餘波抵達時，沒有巨響，沒有震動，隻有安靜。基地裡所有的聲音，通風口的嗡鳴、發電機的低吼、人們急促的呼吸，在同一瞬間消失了。
然後，回憶開始播放。
一個年輕的母親突然跪倒在地，眼神空洞：對不起……對不起……她的聲音尖利得像指甲刮玻璃，我不該簽那份協議！他們說基因優化能讓寶寶更聰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會炸開！
她瘋狂地抓撓自己的臉，指甲撕下血肉，卻像感覺不到疼痛。她的記憶被利維坦的精神波強行調取，百年前她作為深藍科技優生計劃的誌願者，看著自己孩子畸變爆體的畫麵，在意識海裡無限循環。
一個年邁的工程師抱住頭，發出非人的嚎叫：彆響了！彆響了！他的耳朵裡流出腦漿——利維坦的精神波直接激活了他植入的機械義腦，舊日的數據洪流瞬間衝垮生物腦。他見了，當年自己如何在Ω熔爐裡添加催化劑，如何親手將輻射濃度提升到臨界值，如何在大災變的第一波衝擊中幸存，而妻女……
指揮官衝向主控台，想手動切斷能源。但他的手剛碰到按鈕，整個人就僵住了。
他見了。
不是聲音，是寂靜。深海裡的寂靜，百年來利維坦在挑戰者深淵裡獨自浮沉的寂靜。那寂靜裡有無數個聲音在問：
為什麼創造我，又要拋棄我？
為什麼祈求進化，又害怕代價？
為什麼你們犯錯，卻要我承擔？
每一個問題，都是一道精神鋼針，刺入指揮官的意識海。他百年來堅守的人類火種理念，在這質問下土崩瓦解。他想起自己曾投票支持終焉計劃，曾親手簽下必要時犧牲西區平民的調令，曾把無數f級評定者送入礦場，換取基地的微少資源。
我……我們也是……為了生存……他喃喃自語，嘴角流出口水。
利維坦的回應，是悲憫。
精神餘波突然增強，不再是質問，是擁抱。那種母親擁抱畸形兒的擁抱，帶著絕對的包容和絕對的絕望。指揮官的意識被溫柔地包裹，然後同化。他不再記得自己是誰，隻記得二字。
他轉身，對著基地的廣播係統，用利維坦的語氣宣布：
清洗開始。
基地的自動防衛係統啟動了。但不是對外，是對內。激光炮塔調轉槍口，對準了正在發瘋的人群。機槍塔噴出火舌，將奔跑的研究員打成篩子。最恐怖的是母巢培養艙——那些封存著純淨胚胎的冷凍艙，蓋板同時彈開，裡麵的營養液被瞬間抽空，取而代之的是從通風管道湧入的藍色黏液。
胚胎們沒有死。它們在黏液中變異，睜開了Ω粒子構成的眼睛。
百年來，火種派守護的純血人類，在利維坦的精神餘波下，成為了新一代的眷屬。他們的記憶被保留，人格被抹消，隻剩下對的絕對忠誠。
整個基地淪陷，隻用了七分三十秒。
沒有破壞建築，沒有摧毀設施。利維坦的精神餘波像最精確的手術刀，隻切除了，留下了。當餘波散去時，基地燈火通明，設備運轉正常，甚至廣播裡還播放著舊時代的古典音樂。
隻是，沒有人了。
隻有三百七十二個被過的空殼，穿著研究員的白大褂，整齊地列隊站在主控室，等待著下一個指令。他們的眼睛是統一的幽藍色，嘴角掛著安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