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落城邦的中央廣場，從未如此擁擠。
自由之火的拖著殘缺的機械臂，身後跟著三百名目光如狼的戰士，他們每人脖頸上都浮動著微弱的藍色光點——那是利維坦分裂的神性碎片，賭命搶來的免疫憑證。荒阪傭兵團的殖裝部隊列成方陣，艾莉娜親自領隊，她胸口的Ω熔爐核心被拆除了，換成了周凡刻下的鯨落法則紋身：神，也得乾活。更遠處，是七大戰堡派來的代表，他們用投屏遠程參會，全息影像密密麻麻排滿半片天空。
所有人，都在等待周凡的號令。
但他站在高塔邊緣，感覺像站在舞台中央，劇本早已寫好，他隻是提線的木偶。這種感覺從他刻下那句法則時就存在了——每個字落下，筆尖的走向都不由他控製，仿佛是另一股力量借他的手，在廢土上寫下新的秩序。
仿品的宿命，就是執行。正品莉莉絲的聲音在意識海裡響起，她還在城邦深處沉睡，但神性部分早已滲透進每個角落，彆抗拒，周凡。你做得很好。
他攥緊拳頭。很好？很好是什麼意思？是指他像個工具人一樣，把全球人類扔進角鬥場，讓神性碎片隨機降臨？還是指他親手把莉莉絲推上正品寶座，自己退化成廢物？
城主！燼走上前，將一枚染血的徽章拍到他手心，自由之火一千七百人，活下來三百。這三百條命，賣給你了。
徽章上刻著自由之火的標誌——交叉的火炬與鐮刀。但不知道，那個標誌，和百年前終焉計劃的徽記一模一樣。人類兜兜轉轉，總在重複同樣的符號。
周凡沒接徽章，隻是問：為什麼信我？
愣了愣，咧嘴笑：不信你，信誰？信那些躲在堡壘裡的老爺？還是信深海裡那頭怪物？至少，你他媽還站在廢土上，和我們一起挨輻射。
這答案沒讓周凡好受。他寧願說信他的力量，信他的算計，那樣他還能感覺自己是個。但現在，他隻是個選項，一個比其他選項稍微不爛的選項。
艾莉娜走上前，沒敬禮，隻是遞來一塊數據芯片：荒阪的衛星陣列，全功率監控太平洋。利維坦的本體正在上浮，速度每小時三公裡。按照這趨勢，四十八小時後，它會抵達淺水區。
然後呢？
然後它會脫殼。艾莉娜調出全息圖，它的神性已經分裂，現在上浮的是肉體——一團由畸變獸血肉和Ω粒子構成的超巨型生物。沒有神性，它隻是頭野獸。但就算隻是野獸，也能在二十四小時內踏平西海岸。
她沒說出口的是，那頭野獸的大腦，還在莉莉絲手裡。或者說，正品莉莉絲的神性，正在逐漸接管利維坦的軀體。
周凡看向廣場邊緣。莉莉絲站在那裡，沒有穿戰甲，隻是普通工裝，手裡拎著一袋小麥種子。她沒看周凡，而是彎腰將種子撒進城邦牆根的裂縫裡。種子落地就發芽，抽穗，成熟，金黃的麥穗在風中搖晃，像一片微型的海洋。
我不去。她突然說，聲音不大，卻傳遍全場。
的臉瞬間扭曲：夫人，你在說什麼？
我說，她直起身，綠眼睛掃過聯軍，我不是戰力，我是後勤。我去戰場，周凡會分心保護我。
這理由完美，完美得像排練過的台詞。
但周凡知道真相——正品不能參戰，因為她是主考官。決戰利維坦，是給他的第四輪考核，而她必須保持中立。
周凡點頭，你留守。
他轉頭看向聯軍，高舉右手，掌心黯淡的鯤種印記在日光下幾乎看不清：十二個堡壘，三千傭兵，七百自由戰士。今天，我們不是為了報仇，不是為了搶地盤。
他頓了頓，感覺喉頭發緊，每個字都像在念提詞器：
我們是為了證明，廢土上的人，不需要神，也能活。
歡呼聲起，卻像彩排過的錄音。
周凡放下手，看向太平洋方向。他感覺到利維坦的肉體在笑——一種低頻震動，透過地殼傳來，與他的心跳同步。
那不是敵人在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