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禮節性地頷首致意，轉身快步走向電梯。酒紅色的西裝隨著她急促的步伐微微擺動，恰似她此刻慌亂無措的內心寫照。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脆響在走廊裡回蕩，與她紊亂的心跳聲交織成一曲荒誕的協奏曲。站在市中心醫院婦產科的走廊裡，李明豔的手心全是汗水，那汗珠順著指尖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麵，洇出一小片水漬。她死死攥著掛號單，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將這薄薄的紙張揉進掌心。她雙眼空洞地盯著牆上“禁止吸煙”的標識，耳邊不時傳來產房裡產婦痛苦的喊叫，每一聲都像重錘，狠狠地砸在她的心尖。消毒水刺鼻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令她一陣反胃，下意識地用手捂住口鼻，卻在這時摸到了酒紅色有機玻璃紐扣西裝內襯口袋裡那個熟悉的避孕套包裝——穀軍昨晚又往裡麵放了新的。這個小小的避孕套，此刻卻像一把利刃，直直刺進她的心臟，痛得她幾乎窒息。
“32號，李明豔！”叫號屏亮起的瞬間，她的身子猛地一顫，仿佛被一道電流擊中。深吸一口氣，她緩緩走進診室。診室裡，趙醫生坐在辦公桌前，認真翻看檢查單。醫生的手指在b超影像上停頓了兩秒，隨後抬起頭，看向李明豔：“李女士，根據檢測結果，您確實懷孕了。”
“不可能！”李明豔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麵劃出刺耳的聲響，那聲音仿佛是她內心絕望的尖叫。她滿臉都是震驚與難以置信：“我都四十六歲了……怎麼會……”
趙醫生摘下眼鏡，指了指牆上的宣傳海報，耐心解釋道：“醫學上並沒有絕對的生育年齡限製。不過您屬於高齡產婦，妊娠風險會比較高。”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檢查單上，忽然問道：“對了，你們最近一次房事是在什麼時候？”
李明豔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她艱難地吞咽了一下：“一、一月底……”
趙醫生快速在日曆上比劃了兩下，語氣忽然變得嚴肅：“今天是六月二十六日，從一月底算起已經整整五個月，也就是二十周。按常理來說，這個孕周胎兒已經成型，腹部應該有所隆起，但您的體型幾乎看不出變化。”她上下打量著李明豔高挑的身材，“您身高一米七，骨盆條件較好，胎兒著床位置可能靠後，加上高齡產婦代謝較慢，所以顯懷時間比一般人晚。不過……”趙醫生的手指輕輕敲了敲b超影像，“胎兒發育指標已經明顯滯後，您必須儘快做決定。”
李明豔隻覺一陣眩暈，扶著桌角才勉強站穩。她想起穀軍昨晚體貼地往西裝口袋裡補充避孕套的場景，想起他每天叮囑自己喝氣血康口服液的模樣，突然覺得胃裡翻江倒海。趙醫生遞來的紙巾上印著母嬰保健宣傳語，那些粉色的愛心圖案在她眼前漸漸模糊成一片血紅色。
“李女士？”趙醫生的呼喚將她拉回現實，“建議您今天就和家屬商量，高齡妊娠的風險每一天都在增加。”
李明豔失魂落魄地走出醫院，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那光線像一把把利劍，直直刺痛她的眼睛和心靈。她的腦海一片混亂，耳邊不斷回響著趙醫生的話，猶如惡魔的詛咒，揮之不去。手機突然響起，屏幕上跳動著穀軍的名字。她盯著那個名字足足看了半分鐘，直至鈴聲自動掛斷，才顫抖著手指點開微信。置頂聊天框裡，穀軍半小時前發來消息：“豔子，我托人給你帶了雲南白藥的氣血康口服液，記得按時喝。”看著這條充滿關心的消息，李明豔的淚水再也不受控製，奪眶而出。她想起二十年前剛結婚時，穀軍也是這樣站在宿舍樓下等她，手裡捧著她最愛喝的橘子汽水。那時的陽光，好像也這般刺眼，而她那一頭金色大波浪卷發，在穀軍眼中是那麼明豔動人，身上那件酒紅色的有機玻璃紐扣西裝，見證了他們曾經的甜蜜與幸福。可如今，這些美好的回憶卻像一把把鹽，撒在她的傷口上，讓她痛不欲生。
李明豔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可雙腿仍止不住地發軟，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綿軟無力。她深知，這個孩子的存在，如同隨時會引爆的炸彈，必將徹底炸毀她和穀軍的生活。她漫無目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每一步都無比沉重，仿佛腳上綁著千斤重擔。路邊熟悉的景象此刻在她眼中都變得模糊不清，整個世界仿佛褪去了色彩，隻剩一片灰暗。腦海裡不斷浮現出穀軍關切的麵容，以及趙醫生那平靜卻又讓她膽戰心驚的話語，這兩種聲音在她的腦海中不斷交織，令她內心痛苦不堪。
回到家，她癱坐在沙發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天花板，心中五味雜陳。她不知該如何麵對穀軍，也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個孩子。內心充滿了矛盾與掙紮，一方麵，她對穀軍滿懷愧疚，不想再欺騙他，渴望得到他的原諒，找回曾經的幸福；另一方麵，她又害怕失去這個家庭，害怕麵對離婚後的生活，不知自己能否獨自承受這一切。她就像一隻被困在籠子裡的小鳥，拚命掙紮，卻找不到出路。
不知過了多久，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傳來，穀軍回來了。李明豔慌亂地站起身，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金色大波浪卷發和身上的酒紅色有機玻璃紐扣西裝，試圖掩蓋內心的慌亂。穀軍走進客廳，一眼便看出了她的異樣。他走到李明豔身邊，關切地問：“豔子，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李明豔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沒事，可能是今天有點累了。”穀軍上前輕輕抱住她，溫柔地說：“要是累了就多休息，彆太逞強了。”李明豔靠在穀軍懷裡，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緊緊咬著嘴唇，才沒讓哭聲溢出來。她感受著穀軍溫暖的懷抱，心中的愧疚感愈發強烈，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小偷，偷走了穀軍的信任和幸福，而此刻，她是那麼害怕失去這最後的溫暖。
喜歡歲月與情請大家收藏：()歲月與情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