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張勤睡得格外踏實。
家裡的膿包被她戳破了,雖然難看,但她渾身都鬆快了。
第二天天剛亮,張勤就醒了。
她沒去堂屋,直接去水缸邊舀了一瓢涼水,痛快地洗了把臉。
冰水一碰到臉,腦子瞬間清醒了。
她信她爹娘,這事他們能處理好;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走穩自己的路,抓牢屬於自己的東西。
到了學校,張勤一頭紮進書本裡,那些家裡的糟心事,全被她拋在腦後。
習題冊翻得嘩嘩響,鉛筆在紙上留下清晰的印記。
“張勤。”
徐誌強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她桌邊,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你家昨天…沒事吧?”
他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問:“村裡都傳遍了。”
張勤頭都沒抬,筆尖不停。
“能有啥事。”
“你還寫!”徐誌強看她這副不理人的樣子,急了。
“都寫兩節課了,鐵打的也得歇歇!走,哥帶你打乒乓球去!”
張勤停下筆,看著徐誌強那張關心的臉。
這個時代的人心思簡單,壞也壞得明白,好也好得直接。
不像她家那個院子,親情和算計攪在一起。
看著徐誌強這副彆扭又關心的樣子,張勤忽然覺得學校挺好的。
中午放學鈴響了,張勤卻不想回家,一個人在教室裡磨蹭。
校長周正國走進來,看她這樣子,歎了口氣。
“丫頭,彆一個人在這兒待著了。走,周老師她們做了好吃的,一起去。”
飯桌上,幾個老師輪番勸著張勤,話裡話外都是心疼。
周正國直接拍了桌子:“下午放學我跟你回家一趟!這事得跟你家裡人好好說說!”
他看著張勤,眼裡全是欣賞。
“你這孩子是個好苗子,小學最多再念兩年就該上初中了!市一中都派人來問過我,想提前要你!隻要成績穩住,以後學雜費全免!”
下午放學,校長果然跟著張勤回了村。
一進院子,就看見三叔張建國也在,一家人難得湊齊了。
“張大叔,嬸子,建國同誌也在,正好!”
周正國把自行車一停,開門見山:“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小勤的事!”
他把市一中搶著要人、學雜費全免的事一說,整個院子的人都不說話了。
“國家出錢培養人才,這是天大的好事!可孩子得有個安生地方念書不是?”
周正國掃了一眼王秀蘭:“家裡天天鬨騰,這腦子還能用在正道上嗎?我把醜話說前頭,小勤要是被家裡這些破事耽誤了,耽誤的可不隻是你們老張家的前程,是耽誤了國家選棟梁!這個責任誰擔得起?”
校長一番話說完就蹬車走了,留下滿院子的人麵麵相覷。
爺爺張老四終於開口了,他看著二兒子張建軍。
“老二,分家是不可能的。小勤是我張老四的親孫女,這個家就是她的家。”
說完他轉向臉色慘白的大伯張建華。
“至於老大家的,讓她在娘家待一段日子!不鬨了再接回來,要是還那副攪家精的樣子,就離了!”
“好…”
張建華低著頭,悶聲答應。
爺爺又看向跪得腿都麻了的張山和張海。
“你們兩個,要是讀書讀不出名堂,這輩子就老老實實當莊稼漢!一個月累死累活掙六塊錢,自己花都得四五塊,連塊肉都彆想吃!”
就在這時,張勤開口了:“爺。”
她平靜地看著爺爺和奶奶王秀蘭。
“既然校長都說了,我以後是國家要的人才,吃穿用度國家全包,不用公中再掏一分錢。”
“那我是不是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了?我憑本事掙回來的獎金,是不是也該我自己收著?”
王秀蘭一聽就跳了起來。
“不行!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你人住在家裡,飯吃在鍋裡,哪樣不是公中的?你爹媽那點工分連養活他們自己都夠嗆!還想拿私房錢?我告訴你,沒門!”
“娘,那我呢?我的工資是擺設?”
三叔張建國臉色黑了下來。
“我一個月三十六塊錢工資,養不活我一個侄女?從今天起,小勤的吃穿用度全從我賬上走!我倒要看看,誰還敢惦記她那點獎金!”
“三叔!”
張勤拉住張建國的衣角,衝他搖搖頭。
她抬頭對三叔笑了笑,然後把臉轉向王秀蘭。
“奶,三叔要結婚要花大錢,我不能當他的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