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纖一見父子倆,眼淚像斷線的珠子,止不住的滑落。先前的淚痕還沒乾,接著又哭了起來。
馬良材把兒子交給父親馬東升說“小毅,讓爺爺抱抱,好不好?”
馬毅很是乖巧不吵不鬨,主動撲進了馬東升懷裡。他這段時間一直陪著媽媽和姥姥,雖然懵懂,但他能感覺到身邊人的情緒變化,悲傷的氣氛越來越濃鬱。
馬毅知道“姥姥沒有了,媽媽天天流淚,有時候都聽不見小毅叫她。剛剛洗澡的時候爸爸也說了,帶媽媽和小毅回爺爺奶奶家,就是想要媽媽能心情好起來,不再繼續傷心下去,不然媽媽會生病的。爸爸要上前線打壞人,隻有小毅留下陪著媽媽了!”
馬東升抱著馬毅對王素娥說“老王,咱們給小毅找點吃的去!”
王素娥一步三回頭的跟著出了門。
馬良材坐在馮纖旁邊,伸出胳膊摟住馮纖的瘦骨嶙峋的雙肩,柔聲說“纖纖,我知道你是後悔沒有早一點帶媽媽去檢查身體,你在懲罰你自己。可是纖纖,媽媽已經走了!她若在天有靈,怎麼忍心看你這樣折磨自己。纖纖,爸爸讓我們回老家來,也是為了讓你散散心,你這樣,不光是我,爸爸也擔心你傷心太過,把身體給拖垮了,那時誰又來照顧咱們小毅啊?纖纖,媽媽一定也是希望你能堅強起來的!”
馮纖終於止了哭聲,她用已經被淚完全浸濕的手帕,蒙著眼睛,哽咽的說“良材,我這樣是不是把你爸媽嚇著了?你讓他們進來,我們先吃飯吧。都這麼晚了,小毅也早餓了!”
馬良材說“他們沒有被嚇著,他們隻是心疼你!纖纖、纖纖你彆哭啊!怎麼又哭了?”
馮纖再次淚流不止,好半天,才斷斷續續的說“良材,大哥還不知道呢,我怎麼跟他交代啊?我為什麼這麼不中用啊?”
馬良材緊緊的抱住馮纖,在她的額頭連著親吻了好幾下,才語帶哽咽的說“纖纖,媽媽的離開,沒有人怪你!媽媽沒有,爸爸沒有,大哥也不會!誰都不會!”
兩個人擁在一起好久,馮纖終於因為身心俱疲,一陣困意襲來,眼皮越來越沉,不知不覺在馬良材的懷裡睡了過去。
馬良材見馮纖好久沒有動靜,低頭一看不由心裡一鬆睡了就好!有多久都沒能睡過一個囫圇覺了吧?可能傷心勞神太久,也可能是藥物的作用,能讓她好好睡一覺就行。
馬良材輕輕鬆開手臂,小心翼翼的扶著毫無知覺的馮纖,彎腰把她打橫抱起,輕輕悄悄地挪著碎步出了廚房,走向自己的房間。
馬東升和王素娥正在給孫子剝核桃吃,看到馬良材出來,馬東升趕緊起身輕聲問:“她睡了?”
馬良材點點頭,馬東升端著油燈輕手輕腳的跑在前麵,幫著把房門打開;王素娥也一樣的動作,趕在前麵輕輕幫著掀開被子,理了一下床單又擺正了枕頭;馬毅像小尾巴一樣跟在爸爸的身後,大眼睛咕嚕嚕的注視著三個大人的一舉一動。不知不覺間也跟著一起輕手輕腳的。
馬良材輕柔的放下馮纖,又輕輕的壓好被角,轉身抱起呆愣愣的兒子,示意爸媽一起出了門。馬東升回身關門時,指著油燈用氣聲問兒子“燈要留不留下?”
王素娥也同樣用氣聲說“點著燈吧!不影響她睡覺!萬一醒了也免得她害怕。”
幾人回到廚房,繼續燒水煮麵。
王素娥一邊生火一邊心疼地說:“這孩子,心裡太苦了。”
馬良材抱著馬毅和馬東升坐在桌前說“是!她媽媽走得太突然了,從發病到去世,前後不到兩個月,都是纖纖一直陪著的!總是趁著她媽媽不注意,看著她被病痛折磨的樣子,然後躲在背地裡偷偷的哭,當著麵又要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強顏歡笑。但那時因為要照顧媽媽,還能勉強撐著;等人不在了,她就徹底崩潰了。”
馬毅早已哭得抽噎,自己用小手帕不停抹著眼淚。這段經曆在他幼小的心靈刻下了悲傷的記憶。
馬良材撫摸著兒子的小腦袋繼續說“她說沒早點帶她媽媽去檢查身體,才會發病就是晚期,這事在她心裡一直過不去,她這是懲罰自己。她大哥、大嫂一直都在前線,她說自己在家裡沒有起到一點作用,沒法跟大哥交代,這也是她心裡無法緩解的壓力。”
馬東升紅著眼眶看著兒子,語重心長地叮囑:“良材,纖纖現在是神經衰弱!明華說給她開些中藥調理調理,說讓她好好休息,保證睡眠充足;說要我們多陪著她,幫她開解開解。”
馬良材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點頭說“好!爸我會的!”現在剛到家就說要走,還是去上前線。馬良材覺得不是時候,還是等馮纖情緒好些,確定了馮纖母子是走是留再提這事吧!
這時王素娥喊馬東升說麵條好了,馬良材站起來點上一盞燈說“我去看看纖纖,吃了西藥,空著肚子不好!我還是想讓她起來吃了麵條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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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素娥連聲說好,想了想又喊住了馬良材說“你把麵給纖纖端過去吧,就彆讓她跑來跑去的了!”其實是怕待會兒大家在一起,情緒又會失控。
最後是馬良材一個人,一手拿著燈一手端著麵去的。廚房裡王素娥和馬東升,兩人開始爭著照顧孫子吃麵。馬毅卻堅持自己吃,他說“爺爺奶奶小毅長大了,自己可以吃!”
老兩口聽著這話,又是一陣心酸。想想也是,這段時間纖纖這種情況,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可不得小毅自己吃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