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建國抓緊時間,簡單介紹了一下,說“馬叔,銀山,這是派出所的嚴所長,他們也是為了這事兒來的。”
這個時候,大家都知道救人要緊。所以相互之間點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四個小夥子重新扛起拌桶,馬東升跟著他們一起,下了斜坡,把拌桶都放進水裡,每隻拌桶裡還放了兩床涼席,三個年輕的小夥子站了進去,他們手上都拿著一根扁擔。
一切準備就緒,岸邊的人用力推動拌桶,加上桶裡的人以扁擔為槳,共同努力下,四隻拌桶順利的進了水庫,像船一樣分散開去,正式開始了艱難的搜救工作。
這拌桶本來是用來收水稻的農具,一般高約一米,寬一米二左右,長度大概一米五的樣子,四方各有一個用於拖拽的,狀如牛耳的把手。
因為這裡屬於丘陵地帶,田塊之間高地不平,收稻時節,地麵又濕滑,所以,一般不會像北方那樣,把水稻收到一個集中的地方去再脫粒。會選擇在田裡脫粒後,隻把稻穀帶回家晾曬貯藏。而稻草,會在田裡自然曬乾,再收拾起來,或一圈一圈的懸壓在樹上,像一個個葫蘆蜂巢,或直接捆回家堆放,無論怎麼收藏,多數都是用於給耕牛做草料。
這個時候田裡脫粒,就少不了拌桶,而拌桶都是實木打造的,需要青壯年才能扛著拌桶下田。他們把三麵都用竹篾做的“擋折子”圍上,剩下這一麵,就由兩個人,當然人多的話,也可以再多找兩個人輪換著,舉著一把一把的水稻,一人左邊,一人右邊,使勁兒在桶沿上摔打,以達到脫粒的目的,所以人們也管這個叫打穀子。
每一把都要摔打三到五下不等,關鍵在於穀粒的成熟程度。他們脫粒完畢後,把稻草順手就靠在拌桶側麵,由一個人專門負責兩邊稻草的捆紮。
順著拌桶的行進方向,捆好的稻草,被排列得整整齊齊。遠遠看去,好似每一塊田裡,都密密麻麻的,站著一隊隊軍紀嚴明的士兵。不管是烈日當空,還是刮風下雨,他們都巋然不動,這場麵總讓突發奇想的孩子們肅然起敬。
割稻子的多半是女人和老人,他們會提前下田,早早割倒一大片,若有孩子們參加進來的話,他們會專門負責跑來跑去的,為拌桶邊的人,一把一把的遞水稻。
割稻子的人越割越遠,而這附近抱完了,遠距離的去抱,就影響效率了,這時,打穀子的就會拖著把手,將拌桶往前拖拽一大段,緊跟上割稻子的步伐。
收稻子的季節,是農曆的八月前後,天氣依然酷熱,大家忙一陣子,就得停下來喝水解渴。就這樣,也遠跟不上出汗的速度,好在勞動人民都有一副好身體,農忙時節,也沒聽說誰中暑了。或許是他們鐘情於苦丁茶?是它幫著人們,消祛了大部分的暑毒也說不定!
在這裡,收水稻和收小麥不同,小麥可以自己一家人,慢慢收;但水稻通常是多家一起合作,因為都想趁著天氣好,抓緊時間收完晾曬,那一家青壯年就不夠用了。當然,事無絕對,比如趙家,人們說起他們時,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人才濟濟!意思就是乾什麼的人都有。他們家也因此,不屑與誰家換工,無論什麼農活,自己一家人,完全可以搞定。
還說回來吧!雖說誰都不輕鬆,但最累的還是打穀子的人,他們一天下來手臂酸痛,非常的考驗臂力、耐力和體力。而且,還得一連乾好幾天,所以這種活,通常都是青壯年在做。
這個地方因為沒有大的河流,自然也就沒有船隻的出現。那時也不像現在有人養魚,為了便於隨時捕撈,會準備一條小漁船放在這裡。所以這會兒要救人,拌桶就被臨時賦予了這個神聖的使命。
四隻拌桶裡的三個小夥子都分成左、右、後三方,各自以扁擔為槳,奮力劃動,拉開距離後,拿出一床涼席扔下水去。然後,繼續向前劃,大約到了水庫的另一半,把剩下一床涼席也扔了下去。
玉鳳和小夥伴們帶著小魚它們兄弟三個,這會兒站在水庫埂上,複盤著剛剛懲罰趙家寶的過程。看著眼前老實乖巧的三隻狗狗,孩子們對它們的高智商,和執行力都讚歎不已。至於趙家寶,雖然隻是小小的懲戒,但一想到他當時那狼狽的模樣,還是讓人頗有成就感的。
這會兒看見拌桶裡的人,往外扔席子,他們都覺得很好奇,互相看看,發現大家都是不明所以,幾個小家夥決定去問問大人去。林昊、馬毅和向陽,都自然而然的向最近的三位爸爸走過去,而玉鳳稍一遲疑,向反方向的望著水庫發呆的馬東升走過去。林昊幾個回頭一看,玉鳳竟然沒來,他們也趕緊折返,跟在後麵追了上去。
玉鳳扯了扯馬東升的衣擺,仰頭問“馬爺爺,你彆著急,朱大表叔他們不是已經去救了嗎?而且,我覺得吧,菊英姐姐跟夢英姐姐,她們人那麼好,肯定會沒事的!”
馬東升聽見玉鳳這麼說,懸著的心瞬間就落下了一半,隻是心裡同時也升起了一個疑問“小五說沒事,那一定是沒事!隻是,那兩個閨女被你們藏去了哪裡呢?”他腦子裡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可實在太快,他完全沒有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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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東升還待細想,後麵幾個孩子跑過來,把他圍在了中間,連三隻狗狗也見縫插針的擠了過來,全都眼巴巴的望著他。
馬東升不明所以。馬毅代大家問出了心中的疑問“爺爺,我們都知道拌桶是用來替小船的,可扔涼席下去是為什麼啊?”
馬東升蹲下來,一邊笑嗬嗬的去撫摸小魚的腦袋,一邊回答說“我們這裡有一個說法,說溺在水裡的人,用涼席在水麵上去搜尋,找到的可能性要大些。就是看到涼席在哪裡沉下去,人就可能溺在了哪裡!”
四個小人兒瞪大了眼睛,都覺得這種說法太過神奇。向陽問“馬爺爺,你說的是真的嗎?這種說法有沒有什麼依據啊?”
小魚往玉鳳的身邊擠,想要擺脫馬東升的碰觸,用意非常明顯,馬東升有些尷尬,訕訕的收回手。
玉鳳摸摸小魚的背,笑著問“蘇小魚,怎麼這麼沒禮貌啊?馬爺爺這是喜歡你,你躲什麼啊?”
馬東升忙說“不怪小魚,是我平常沒怎麼和它們一起玩兒,它跟我不熟悉,不熟悉!”他又一次在心裡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待小魚。
聽了向陽的問話,馬東升想了想說“這是流傳在民間的一個說法,有沒有得到過證實也不清楚。但是他既然流傳下來了,肯定有一定的道理,反正救人嘛,多一個方法總是好的,試試又沒有壞處,萬一真有用呢!你們說是不是?唉!兩條人命啊!”
馬東升一邊說,一邊注視著幾個孩子臉上神情的變化,他還是想再確認一下,今天這個事,到底是吉還是凶?趙家這兩個閨女,是不是真的跳了水庫?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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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大家都起來的很早,陳春容的哭聲響起時,幾家人很快聚在了一起。不出預料的是,幾個孩子也精神抖擻的,出現在他們眼前,說是聽到了吵鬨聲,想要去看看,是不是趙德貴他們又在打人?
後來,聽陳春容說,她兩個女兒不見了,一眾大人都忙著,去看幾個孩子的神色變化,嗯…雖然,他們看起來是一副著急的樣子,可在熟悉他們的大人這裡,還是能一眼看出,他們其實並沒有表麵那麼著急。
大家私底下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靜觀其變的好。直到陳春容在水庫邊找到了兩雙鞋子,並一口咬定說,她兩個女兒跳水庫了。
蘇建國有些埋怨的說“我昨天晚上就說該早點去報案的,你們都說派出所沒人,還是晚點去。結果可能就是因為去晚了,現在變成了這樣,兩條人命啊,就這麼沒了!”
馮纖對蘇建國的話很不讚成,她說“姑父,你怎麼這麼說啊?一開始大家還說不管呢,要不是昊昊他們幾個孩子想著要去報案,我們還沒有往那方麵想呢!”
林昊看見他們生氣了,在一邊自責的說“蘇表叔,馮老師,這事兒怪我,是我昨天晚上說,晚一點讓民警叔叔來,嚇唬嚇唬趙德貴就好了,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玉鳳和馬毅、向陽也是一臉意料之外的茫然模樣,看著周圍一言不發。
一眾大人都以為孩子們會說點彆的,比如說“你們彆著急,她們不會有事的!”或者說“你們怎麼現在還說這些?快救人呐!”可唯獨沒想到,林昊會說這麼一句完全沒有意義的話,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一番試探,幾個孩子到底什麼路數,完全沒看出來。
林國喜低聲對馬東升說“馬叔,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們不清楚。就做兩手準備吧,我們在這裡守著,隨機應變;你回去叫銀山趕緊準備拌捅和人手,下去打撈,這人沒跳下去最好,可萬一跳了呢?”
馬東升說“對,不管什麼情況,出了這種事,趕緊救人才是最重要的!我這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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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聽了馬東升的問話,幾個孩子一時都不知該怎麼接。他們看看圍在陳春容身邊,流眼抹淚的一眾女人,包括他們的奶奶和媽媽;再看看四隻拌桶裡著急忙慌的青壯年們,以及在岸邊翹首等待的眾人。這些人連早飯都還沒有顧得上吃呢,就因為人命關天,因為同情又憐憫陳春容母女的遭遇,他們擔心,他們著急。
玉鳳有些茫然,她開始想著用金蟬脫殼的方法,幫助楊菊英姐妹順利脫離趙家的掌控。會興師動眾也想到了,但她當時覺得,有群眾在旁邊看著,見證事發經過的同時,也是對陳春容人身安全的保障,是好事。可真看到大家因為人命關天,而著急上火時,還是忍不住懷疑“我這麼做,是不是有些欠考慮了?這樣會讓許多人產生心理陰影吧?”
玉鳳和小夥伴們的心裡有些動搖了,他們的出發點是幫助人沒錯,但有必要隱瞞所有的人嗎?有必要讓大家以後想起這事,就心裡難受嗎?
幾個崽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不知怎麼辦時,馬毅視線一轉,指著水庫埂下,對小夥伴們說“你們看那兒!”
孩子們和馬東升,都順著馬毅手指的方向,朝斜坡下看去,那裡是被人群擠到一邊的趙家人,他們蔫蔫地站在一起,定定的望著水麵發愣。
黃桂華頂著一頭雞窩似的花白頭發,站在那裡,臉上神色難辨;趙德貴的臉上被陳春容剛剛抓了幾道血痕,衣服也扯破了幾處,參差的掛在身上,如同他現在的狀態垂頭喪氣;趙大富或許意識到了,他以後也可能會像他大哥一樣,成孤家寡人了,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裡,一臉呆滯。
相比之下,趙大民的狀態要輕鬆一些,但也望著水麵一動不動。倒是他身邊的趙家寶,怒氣衝天的望著這邊,一副準備好了,隨時都要衝上來,找他們拚命的模樣。
狗狗們這會兒也跟著主人們一起,齊齊的看過去,正好跟趙家寶的視線對上。或許是狗狗們的眼神太過淩厲,趙家寶嚇的本能的瑟縮了一下,也轉頭看向了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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