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乾燥的氣息包裹著疲憊的身軀,厚實綿軟的苔蘚如同最溫柔的懷抱。晚風背靠著阿金龐大而堅實的暗金身軀,意識如同沉在溫暖的海底,緩慢地向上浮升。沉重的眼皮仿佛粘著千鈞重物,每一次試圖睜開都帶來撕裂般的頭痛和眩暈。
她費力地掀開一絲眼縫。
柔和的光線映入眼簾,並非刺目的陽光,而是穹頂流淌的淡金色木質脈絡自然散發的溫潤光芒,如同晨曦穿透薄霧。空氣中彌漫著濃鬱而純粹的草木清香與泥土芬芳,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最精純的生命源力湧入乾涸的肺腑,撫慰著每一處傷痛。識海中,玉爺那縷殘魂的氣息平穩了許多,不再像風中殘燭般搖曳。
劫後餘生的巨大疲憊感依舊如同潮水般衝刷著她,但身體深處那被陰煞死氣侵蝕的冰寒和劇痛,在這片奇異空間的生機滋養下,正緩慢而堅定地消退。她微微動了動手指,觸碰到身下厚實溫軟的苔蘚,真實的觸感讓她緊繃的心弦終於鬆弛了一絲。
“呃……”一聲極輕微的呻吟從她喉嚨裡溢出,帶著沙啞和久睡的乾澀。
幾乎是同時,一股溫熱的氣息噴拂在她臉頰上。晚風艱難地側過頭,對上了一雙巨大的、近在咫尺的金色豎瞳。
是阿金。
它巨大的頭顱就擱在她身側的苔蘚上,那雙如同熔金鑄就的豎瞳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裡麵盛滿了毫不掩飾的擔憂、緊張,還有……一絲小心翼翼的、仿佛怕驚擾到她的小心翼翼。看到她醒來,那豎瞳中瞬間爆發出難以言喻的狂喜光芒!巨大的鼻翼激動地翕動著,喉嚨深處發出一連串極低、極輕、如同幼獸撒嬌般的歡快咕嚕聲。它巨大的尾巴小心翼翼地、幅度極小地掃了掃地麵,帶起一陣微風,卷起幾片細小的苔蘚碎屑。
這份毫不掩飾的、源自本能的親昵和依賴,讓晚風冰冷了千年的仙尊之心,仿佛被投入了一顆滾燙的石子,蕩開層層漣漪。她臟汙的小臉上,緩緩扯出一個虛弱卻無比真實的微笑,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阿金冰涼粗糙的鼻梁。
“阿金……我沒事……”聲音沙啞得厲害。
阿金巨大的頭顱主動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喉嚨裡的咕嚕聲更加歡快滿足。
晚風的目光越過阿金巨大的頭顱,急切地搜尋著另一個小小的身影。
就在她身邊,晚寶小小的身體蜷縮在厚軟的苔蘚上,烏黑的卷發淩亂地鋪散著,小臉蒼白得近乎透明,不見一絲血色。她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呼吸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如同一個精致易碎的琉璃娃娃。她身上那件被撕裂的靛藍粗布短打早已破爛不堪,露出的左臂上,那枚淡青色的碧蘿仙印也變得黯淡無光,隻餘下極其微弱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清光流轉。
“晚寶!”晚風心臟驟縮,掙紮著想坐起,卻被一陣劇烈的眩暈和虛弱感狠狠按了回去。她這才發現,晚寶的小手,正緊緊抓著自己的一片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她……她怎麼了?!”晚風的聲音帶著驚恐,看向阿金。
阿金金色的眼瞳中流露出巨大的悲傷和自責。它巨大的頭顱輕輕蹭了蹭晚寶冰涼的小手,喉嚨裡發出低沉而哀傷的嗚咽。它無法用言語表達,但那份深切的擔憂和痛苦清晰地傳遞給了晚風。
“是……為了救我?”晚風瞬間明白了。在暗河那最後的絕境,是晚寶不顧自身安危,用碧蘿仙印的本源生機喚醒了失控的阿金!那磅礴的生機之力,絕非她當時的狀態所能承受!這傻丫頭……定是耗儘了本源!
巨大的愧疚和心疼如同潮水般淹沒了晚風。她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撫上晚寶蒼白冰冷的臉頰,指尖傳來的涼意讓她心頭發顫。她嘗試著將體內剛剛恢複的一絲微薄靈力渡入晚寶體內,卻如同石沉大海!晚寶的經脈如同乾涸的河床,空空蕩蕩,生機微弱到了極致!
“晚寶……醒醒……看看姐姐……”晚風的聲音帶著哽咽,仙界仙尊的驕傲在妹妹脆弱的生命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就在這時,她懷中的那枚“古林殘圖”玉佩,再次輕輕震顫起來。這一次,並非警示,而是一種溫和的、帶著安撫和指引意味的波動。溫潤的白光流淌而出,如同水波般,緩緩將晚寶小小的身體也籠罩進去。
嗡——!
隨著玉佩光暈的籠罩,這片樹根空間穹頂流淌的淡金色脈絡,仿佛受到了某種感召,驟然明亮了幾分!無數更加細密、更加精純的淡金色生命光點,如同受到牽引的星沙,從木質脈絡中析出,朝著被玉佩光芒籠罩的晚寶彙聚而來!
這些光點,蘊含著雲榕祖根最本源的生命源力,遠比之前滋養她們的光點更加純粹、更加溫和!
點點淡金色的生命源力,如同最溫柔的春雨,無聲地融入晚寶的身體。
奇跡發生了!
晚寶那蒼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紅暈!原本微弱到幾乎停止的呼吸,變得稍微清晰了一些,雖然依舊細弱,卻不再是瀕死的遊絲!她左臂上那枚黯淡的碧蘿仙印,如同久旱的枯苗遇到了甘霖,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一絲微不可察的、卻無比純淨的生機氣息,如同沉睡的種子,在仙印深處悄然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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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效!玉佩引動的祖根本源,正在緩慢卻堅定地滋養著晚寶枯竭的仙體本源!
晚風長長地、帶著顫音地吐出一口氣,懸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回一半。她緊緊握著晚寶冰涼的小手,感受著那微弱卻持續恢複的生機,眼中充滿了感激和後怕。若非這玉佩和這片祖根空間,晚寶恐怕……
她看向懷中那枚溫潤的玉佩,又看向這片流淌著溫暖光芒的樹根空間,心中充滿了敬畏。這雲榕祖根,似乎在冥冥中庇護著她們。
時間在無聲的滋養中流逝。空間內溫暖寧靜,隻有阿金悠長的呼吸和晚寶逐漸平穩的微弱氣息。晚風靠在阿金身上,一邊抓緊時間恢複自身傷勢,一邊寸步不離地守著晚寶。她體內那縷淡金色的氣旋在祖根生機的滋養下緩慢壯大,運轉間帶上了一絲溫潤的玉澤,隱隱與這片空間的氣息呼應。
不知過了多久。
“嗯……”一聲極其輕微、如同幼貓嚶嚀般的呻吟從晚寶口中溢出。
晚風立刻低頭,隻見晚寶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劇烈顫動了幾下,終於緩緩睜開。
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如同被水洗過的琉璃,清澈見底,倒映著穹頂流淌的淡金光芒和晚風臟汙卻難掩關切的臉龐。最初的茫然迅速被巨大的喜悅取代,小臉上綻放出虛弱的、卻燦爛無比的笑容,如同穿透陰霾的第一縷陽光。
“姐姐……”晚寶的聲音細若蚊呐,帶著久睡的沙啞和濃濃的依戀,“你……真的醒了……阿金……阿金也沒事……”她掙紮著想抬起小手,卻虛弱得抬不起來。
“彆動!”晚風連忙輕輕按住她,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哽咽和無限溫柔,“姐姐在,阿金也在,我們都好好的。你感覺怎麼樣?”
“好累……好餓……”晚寶委屈地癟了癟小嘴,琥珀色的眸子水汪汪的,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小臉上露出焦急,“姐姐……阿金……它之前……”
“阿金沒事了。”晚風連忙安撫,輕輕拍了拍阿金湊過來的巨大頭顱,“是晚寶救了它,也救了姐姐。晚寶最厲害了。”
阿金巨大的頭顱也湊近晚寶,金色的豎瞳溫和地看著她,喉嚨裡發出低沉而充滿感激的咕嚕聲,巨大的鼻子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晚寶的小手。
晚寶感受著手心冰涼的觸感和阿金毫不掩飾的親昵,小臉上的焦急褪去,被安心和滿足取代。她看向晚風,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姐姐……我們……是不是安全了?”
“暫時安全了。”晚風點頭,目光掃過這片溫暖的樹根空間,“這裡是雲榕祖根庇護的空間,外麵那些壞人暫時進不來。”
“那就好……”晚寶鬆了口氣,小臉上露出疲憊卻滿足的笑容。經曆連番生死,這份短暫的安寧顯得如此珍貴。她靠在晚風懷裡,感受著姐姐身上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氣息,眼皮又開始打架,聲音越來越低,“姐姐……我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睡吧,姐姐守著你。”晚風輕輕拍著她的背,聲音輕柔。
晚寶很快便在溫暖和安心感中沉沉睡去,小臉上帶著恬靜的笑容,呼吸均勻悠長。這一次,是真正放鬆的沉睡。
晚風小心翼翼地將晚寶安頓好,讓她枕在柔軟的苔蘚上。她站起身,活動了一下依舊有些酸軟的身體。雖然傷勢未愈,但行動已無大礙。她走到空間中央,環顧四周。
空間不大,呈不規則的橢圓形,約莫數丈方圓。四壁和穹頂皆是虯結古老的木質,流淌著淡金色的脈絡光芒。地麵是厚實的金色苔蘚,踩上去柔軟無聲。唯一的“出口”,就是她們進來時那片蕩漾著乳白光暈的岩壁方向,此刻那裡平靜無波,看不出任何門戶痕跡。空氣中彌漫的生機濃鬱得幾乎化為實質,每一次呼吸都讓人精神一振。
“玉爺,此地究竟是何所在?那玉佩……”晚風在識海中問道。
“哼,算你命大!”玉爺那刻薄的聲音響起,卻少了幾分虛弱,顯然也得了祖根生機的滋養,“此地乃雲榕祖根核心附近的一處‘根髓空腔’,蘊含祖根最精純的生機本源,是其自愈休憩之地。你那破玉佩……不簡單!竟能引動祖根本源意誌,為你們開啟生路!看來那‘古林殘圖’的來曆,比老子想的還要深!”
“根髓空腔……”晚風心中了然。難怪生機如此磅礴。她拿出玉佩,溫潤的觸感傳來,其上描繪的山川脈絡在光線下似乎更加清晰了幾分。“它似乎對晚寶和阿金也有反應?”
“廢話!那小丫頭身負碧蘿仙體,天生就是草木寵兒!傻大個兒得了祖根本源滋養,血脈返祖,氣息同源!祖根意誌不庇護你們庇護誰?”玉爺沒好氣地道,“不過,這庇護不是永久的。外麵那三條老狗肯定守著呢!你們得儘快恢複,找到出路!”
晚風點頭,目光落在懷中那枚溫潤的玉佩上,又看向沉睡的晚寶和靜靜守護的阿金。前路依舊凶險,但此刻的安寧與羈絆,讓她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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