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古劍塚,死寂如墓。
晚風足尖踏上龜裂的黑色凍土,刺骨的陰寒裹挾著鐵鏽與腐朽的劍腥氣,順著腳底直衝識海。眼前是無邊無際的劍之墳場。斷劍、殘刃、鏽蝕的甲胄碎片,如同被巨獸啃噬過的骸骨,密密麻麻插滿大地,一直延伸到視域儘頭灰蒙蒙的混沌霧靄。頭頂沒有天光,隻有厚重鉛雲低垂,偶爾有慘白的電蛇撕裂雲層,映亮下方那些扭曲猙獰的劍影,投下張牙舞爪的鬼魅之形。
死氣沉沉的荒原上,唯有一道巨大的、深不見底的裂穀,如同大地的傷疤,橫亙在前方。裂穀邊緣,嶙峋的黑石如同獠牙,下方翻湧著粘稠如墨、散發著刺鼻硫磺與金屬腥氣的霧氣。穀底深處,隱約傳來沉悶的、如同巨獸心跳般的“咚…咚…”聲,每一次搏動,都引得地麵微顫,萬劍嗡鳴。
“好…好冷…”晚寶小小的身影緊貼著阿金滾燙的鱗甲,小臉凍得發白,嗬出的氣息瞬間凝成白霜。碧蘿仙印的青芒在死寂的劍氣壓製下顯得有些黯淡。
阿金巨大的身軀半伏在地,熔金的豎瞳警惕地掃視著這片絕地。它胸口的九霄禦雷真符碎片微微震顫,赤金雷紋在鱗甲下明滅不定,似乎在呼應著裂穀深處某種同源又充滿威脅的存在。一股源自血脈的悸動與不安讓它喉嚨裡滾動著低沉的警告嘶鳴。
玉佩中,玉爺的意念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一絲驚懼:“萬古劍塚…傳說中的埋劍之地,上古仙魔戰場的碎片!此地劍煞衝霄,死氣侵魂,更有‘葬劍陰魔’蟄伏於裂穀魔淵之下,吞噬一切生機!那魔淵深處…有東西!它在呼喚赦崽子體內的碎片!也在…覬覦它!”
仿佛印證玉爺的話,裂穀中翻騰的墨色魔霧猛地一滯!兩道猩紅、巨大、毫無情感可言的“目光”,如同地獄深淵睜開的魔眼,穿透重重魔瘴,瞬間鎖定了裂穀邊緣的阿金!一股冰冷、貪婪、帶著無儘毀滅欲望的恐怖意念轟然降臨!
“吼——!!!”
阿金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巨大的頭顱猛地揚起,發出一聲痛苦與暴怒交織的咆哮!周身赤金雷光不受控製地瘋狂爆發!它熔金的豎瞳瞬間爬滿血絲,死死盯住那兩道猩紅魔眼,喉嚨深處毀滅性的雷火瘋狂彙聚!父母的仇,碎片的恨,被覬覦的狂怒,在這一刻徹底點燃!它巨大的爪子深深陷入凍土,就要不顧一切地撲向裂穀!
“冷靜!”晚風冰冷的聲音如同九天落下的玄冰,瞬間刺入阿金混亂狂暴的神魂!她一步踏前,素白的手掌帶著一絲破滅道韻,重重按在阿金滾燙的額心鱗甲上!
嗡!
淡金與赤金光芒激烈碰撞!阿金龐大的身軀劇震,眼中的血色稍褪,但喉嚨裡的低吼依舊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
晚風臉色微白,強壓著識海因強行催動道韻帶來的刺痛,目光卻銳利如冰錐,穿透翻騰的魔瘴,落在那兩道猩紅魔眼深處。她能清晰地“看”到,魔眼後方那粘稠魔淵的核心,一團由無數扭曲劍魂與怨念凝結而成的、散發著不祥暗金光芒的巨大魔影正在緩緩蠕動!那魔影的核心,赫然鑲嵌著數枚與阿金胸口同源、卻更加巨大、纏繞著汙穢魔氣的九霄禦雷真符碎片!
“玉爺,路!”晚風的神念斬釘截鐵。與這魔物在魔淵主場硬撼,無異於找死!必須找到離開這絕地的路!
“路在腳下!也在…劍上!”玉爺的意念急促回應,“劍塚雖死,萬劍有靈!真正的‘門’,不在裂穀,而在劍魂歸寂之地!用你的劍丸!引路!”
劍丸?
晚風心中一動。那枚自她重生便沉寂於丹田、溫養至今的“劫灰”劍丸!它曾是她前世本命仙劍的核心,蘊含著一絲純粹的劍道本源!
她不再猶豫,強行壓下對魔淵魔影的警惕,心神沉入丹田。那枚灰撲撲、毫不起眼的劍丸靜靜懸浮,表麵布滿細密的裂痕。晚風的神念,帶著前世靈韻仙尊的劍道感悟與今世磨礪的破滅道韻,如同最溫柔的指尖,輕輕拂過劍丸。
嗡…!
沉寂的劍丸猛地一顫!一道微弱卻無比精純、帶著寂滅與新生輪回之意的劍意波動,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
奇跡發生了!
以晚風足尖為圓心,方圓百丈內,那些插在大地上、鏽跡斑斑、死氣沉沉的殘劍斷刃,如同被無形的春風吹拂過!
嗡!嗡!嗡!
輕微的震顫此起彼伏!無數殘劍表麵厚厚的鏽跡簌簌剝落!露出內裡黯淡卻依舊鋒利的劍身!一縷縷微弱、卻精純無比的殘存劍意,如同沉睡的星辰被喚醒,從這些沉寂了萬古的兵器中升騰而起!
它們不再指向裂穀魔淵,而是如同受到君王的召喚,劍尖齊齊微調,指向荒原深處,一個特定的方向!萬千道微弱劍意彙聚,竟在死寂的荒原上,形成了一條肉眼可見的、由無數細小劍芒組成的、指向遠方的“光之路”!
“吼?”阿金熔金的豎瞳中閃過一絲驚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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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有路了!”晚寶小臉露出驚喜。
晚風沒有絲毫遲疑,沿著這條萬劍指引的“光之路”,一步踏出!阿金龐大的身軀緊隨其後,粗壯的尾巴掃過地麵,卷起大片凍土和鏽蝕的劍骸。
就在她們離開裂穀邊緣的刹那!
“嗷——!!!”
裂穀深處,那團巨大的魔影發出一聲憤怒不甘的尖利嘶嚎!粘稠的魔霧瘋狂翻湧,化作無數隻猙獰的魔爪,撕裂空氣,狠狠抓向三人背影!恐怖的吸力甚至讓空間都為之扭曲!
然而,晚風三人踏足的那條“光之路”上,彙聚的萬千殘劍劍意仿佛受到了挑釁,瞬間爆發出強烈的光芒!無數細小的劍芒如同忠誠的衛士,逆卷而上,與抓來的魔爪猛烈碰撞!
嗤嗤嗤!
劍芒雖弱,卻帶著萬古不滅的戰意與誅邪的凜然正氣!魔爪在密集的劍芒攢射下,如同冰雪遇陽,發出刺耳的消融聲,迅速崩解潰散!
魔影的咆哮更加暴怒,卻無法逾越這萬劍意誌形成的屏障!
晚風頭也不回,沿著光之路疾行。越往深處,兩側插著的劍器年代似乎越古老,形態也越奇詭。有通體赤紅、形似燃燒翎羽的火焰巨劍;有瑩白如玉、劍身流淌月華寒氣的冰晶長劍;有厚重如山、布滿玄奧符文的石質巨刃…每一柄劍沉寂的劍意都更加深沉浩瀚,它們殘存的意誌感應到劍丸的波動,紛紛蘇醒,加入指引的行列,讓前方的光之路越發璀璨凝實。
不知走了多久,腳下的凍土漸漸被一種溫潤如玉的白色岩石取代,空氣中刺鼻的鐵鏽味也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混合了檀香與冷冽金屬的氣息。前方,灰蒙蒙的霧靄向兩側分開。
一座山!
一座完全由無數柄巨大古劍堆砌、交錯、熔鑄而成的劍山!
劍山高聳入雲鉛雲),形態崢嶸嶙峋,散發出蒼茫、厚重、仿佛能鎮壓諸天萬界的恐怖劍意!山體之上,無數巨大的劍柄、劍格、斷裂的劍尖裸露在外,如同巨獸的骨刺。劍山腳下,矗立著一座同樣由巨劍熔鑄而成的、高達百丈的青銅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