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古山脈的外圍並非想象中的死寂絕地。古老的林木遮天蔽日,藤蔓如虯龍般纏繞,地麵堆積著厚厚的腐葉,散發出潮濕腥腐的氣息。毒蟲異蟻隱匿其間,偶爾能聽到遠處傳來不知名妖獸的低沉嘶吼,令人心悸。
厲荊晚風)與荊星晚寶)一前一後,沉默地在密林中穿行。厲荊手持一把陳舊的長刀,不時劈開攔路的荊棘,腳步沉穩,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四周,如同經驗老到的獵人。荊星則顯得更為靈巧,她時而蹲下查看地麵的痕跡或植被,時而側耳傾聽,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裡充滿了對這片陌生地域的好奇與警惕,完全融入了采藥少女的角色。
幾日下來,她們已逐漸適應了新的身份和這片危險的環境。憑借晚風強大的神識預警和晚寶對草木生靈的敏銳感知,她們成功避開了幾處盤踞著強大妖獸的巢穴,也采集到了一些年份尚可、適合她們目前“身份”的靈草和毒菌。
肩頭,被染得灰綠斑駁、無精打采的“蜥蜴”阿金,偶爾會抬起眼皮,熔金的豎瞳懶洋洋地掃過某處陰影,喉嚨裡發出極輕微的“咕嚕”聲。每當這時,厲荊便會立刻改變方向,避開那隱藏的危險。神獸的本能,即便在如此虛弱和偽裝的狀態下,依舊遠超常人。
“厲姐,前麵地勢好像變低了,能聽到水聲。”荊星撥開一叢茂密的蕨類植物,壓低聲音道。
厲荊凝神感知片刻,點了點頭:“嗯,是一條暗河湧出形成的溪流。按地圖所示,沿著溪流向下遊走,大約兩日路程,應能抵達‘黑沼城’。”
黑沼城,並非雲崖宗直接管轄的核心仙城,而是位於荒古山脈邊緣、雲崖宗與幾個較小勢力緩衝地帶的一座混亂城池。此城依黑水沼澤而建,龍蛇混雜,多是亡命徒、探險者、被通緝者以及往來山脈獵妖采藥的散修聚集之地。管理鬆散,秩序混亂,但消息靈通,各種見不得光的交易盛行。
對此時的厲荊和荊星而言,這裡無疑是探聽消息、獲取補給、並進一步混淆視聽的絕佳場所。
“燈下最黑…”厲荊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雲崖宗絕不會想到,他們重金懸賞、嚴密封鎖尋找的“災星”,會搖身一變,成為混跡於這等混亂之地的蠻族姐妹。
兩人沿著溪流向下遊跋涉。越往下遊走,人類活動的痕跡便逐漸增多——被丟棄的破損法器碎片、熄滅已久的篝火殘骸、甚至偶爾能看到幾具被妖獸啃噬過的白骨,無聲地訴說著此地的危險。
途中,她們也遇到了幾撥同樣在山脈中討生活的修士。有的隊伍看到她們隻有兩人表麵修為一個築基初期,一個煉氣頂峰),且是女子,便露出不懷好意的目光,但當感受到厲荊身上那股冷厲的煞氣和毫不掩飾的戒備時,大多權衡利弊後選擇了放棄衝突。在這等地方,能獨自存活下來的,沒有誰是真正的軟柿子。
有一次,一支五人的散修小隊試圖強行靠近,言語輕佻,意圖不明。厲荊甚至沒有拔刀,隻是冷冷瞥了他們一眼,肩頭的“蜥蜴”阿金似乎被驚擾,不耐煩地甩了甩尾巴,一股極其淡薄、卻令人心悸的遠古凶煞之氣一閃而逝。那幾名散修頓時臉色發白,如同被冷水澆頭,慌忙退後,訕訕地讓開了道路。
荊星在一旁看得分明,心中暗笑,臉上卻學著厲荊的樣子,擺出一副桀驁不馴、不好惹的表情,還故意摸了摸腰間的骨匕。
兩日後,一片廣闊的、散發著淡淡腐臭氣息的黑色沼澤出現在視野儘頭。沼澤邊緣,一座由粗糙黑石和巨大獸骨壘砌而成的城池,如同匍匐在泥濘中的巨獸,顯露出其猙獰而混亂的輪廓。
黑沼城到了。
城牆不高,卻布滿了尖銳的骨刺和防禦符陣的痕跡,顯得格外森嚴。城門大開,並無守衛盤查,但城門洞內陰暗處,隱約可見幾道冰冷審視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進出的人。進出城池的人流絡繹不絕,大多神色匆匆,麵帶風霜或戾氣,衣著打扮千奇百怪,修為也是高低不等,從煉氣期到金丹期都能見到,魚龍混雜,氣氛壓抑。
厲荊和荊星混在人流中,坦然地向城內走去。她們此刻的容貌、氣息、裝扮,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卻又完美地融入了這群亡命徒之中,毫不顯眼。
進入城內,一股更加濃烈複雜的混合氣味撲麵而來——沼澤的泥腥氣、各種藥材礦石的異味、妖獸材料的血腥味、劣質靈酒的辛辣味、還有人群中散發的汗臭和若有若無的血煞氣。街道狹窄而肮臟,兩側店鋪歪歪扭扭,售賣的東西五花八門,從剛剝下來的妖獸皮到沾著泥土的未知根莖,從閃爍著邪異光芒的骨製法器到效果不明的丹藥,應有儘有。叫賣聲、爭吵聲、狂笑聲不絕於耳。
在這裡,秩序似乎是一種奢侈品,實力才是唯一的通行證。
厲荊麵無表情,一手按在刀柄上,帶著荊星穿過嘈雜的街道。她的目光快速掃過兩旁的店鋪和路人,收集著信息。荊星則睜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座光怪陸離的城池,但她很好地控製著自己的表情,沒有流露出絲毫屬於“晚寶”的好奇與天真,隻有屬於“荊星”的野性與審慎。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先找地方住下。”厲荊的聲音透過嘈雜,清晰地傳入荊星耳中。她們需要一個相對安全的落腳點,才能進行下一步。
她們避開那些看起來就混亂不堪的大通鋪客棧,最終在一條相對僻靜的小巷儘頭,找到了一家由一對老邁蠻人夫婦經營的、看起來還算乾淨的石屋旅店。老板娘是個瞎了一隻眼的老嫗,修為隻有煉氣中期,看到厲荊和荊星的蠻族打扮晚風根據地域誌信息精心偽裝的),獨眼中閃過一絲同族般的緩和,用拗口的通用語夾雜著蠻族土語和她們交流。
厲荊同樣用生硬的、帶著濃重黑棘部落口音的蠻族土語回應,支付了幾塊下品靈石,租下了一間帶有簡易隔音禁製的石屋。
關上石門,隔絕了外界大部分噪音,兩人才稍稍放鬆下來。
“這地方…真夠亂的。”荊星吐了口氣,揉了揉有些緊繃的臉頰。
“亂,才方便我們行事。”厲荊檢查了一下石屋,確認並無窺探禁製後,才低聲道,“休息片刻,然後去城裡的酒肆和情報販子聚集地打探消息。重點是雲崖宗最近的動向,以及…是否有關於特殊空間波動或異常事件的傳聞。”
尋找“晚”的線索,始終是她的首要目標,而那很可能與異常的空間波動有關。
半個時辰後,兩人再次出現在黑沼城的街道上。
厲荊徑直走向城中最大的一間酒肆——“血爪酒肆”。這裡人聲鼎沸,氣味混雜,是三教九流聚集、消息傳播最快的地方。荊星則像個小跟班,好奇地東張西望,實則暗中記下道路布局和可能存在的危險點。
走進酒肆,濃烈的劣質靈酒氣和汗味幾乎令人窒息。形形色色的修士擠在粗糙的木桌旁,高聲談笑、爭吵、吹噓。厲荊找了個靠牆的角落位置坐下,荊星坐在她旁邊,一副以她為首的模樣。
厲荊要了兩杯最便宜的、顏色渾濁的“沼粟酒”,便沉默地坐著,看似在休息,實則神識如同無形的網,悄然捕捉著周圍所有的談話碎片。
“…媽的,黑鱗鱷的皮又跌價了!這日子沒法過了!”“聽說毒娘子那邊新到了一批‘迷魂瘴’的花粉,效果霸道,就是價錢黑!”“西邊沼澤深處那頭毒蛟最近又不安分了,吞了好幾個采藥隊…”“…雲崖宗那幫孫子最近發什麼瘋?聽說在他們地界裡搜捕兩個女修,賞金高得嚇人!”話題終於引到了她們關心的事情上。
厲荊端起酒杯,動作自然地抿了一口,實則滴酒未沾。荊星也學著她的樣子,小口啜飲著那辛辣嗆喉的烈酒,小臉皺成一團,引來旁邊一桌大漢的哄笑。
“女修?什麼來頭?能讓雲崖宗下這麼大本錢?”“誰知道呢!據說邪門得很!走到哪兒哪兒出事!黑風嶺知道吧?就是她們搞塌的!”“真的假的?我怎麼聽說是雲崖宗自己挖礦搞出的亂子?”“管他呢!反正賞金是真的!一百上品靈石啊!老子要是能碰上…”“得了吧!沒聽說嗎?那倆女修凶得很!金丹長老都吃了虧!現在雲崖宗內部都傳遍了,說那根本不是女修,是什麼上古災星化身!”“越傳越玄乎了…不過話說回來,雲崖宗最近確實有點奇怪,不光搜捕那倆女的,好像還在暗中找什麼東西…”“找東西?找什麼?”“這哪知道?反正動靜不小,連咱們黑沼城這邊,都來了幾波他們的人,鬼鬼祟祟的,好像在打聽什麼古遺跡的消息…”
古遺跡?厲荊心中微微一動。這與空間波動或許有關。
就在這時,酒肆門口又是一陣騷動,隻見三名穿著雲崖宗內門弟子服飾、修為均在築基後期的修士走了進來。他們的出現,頓時讓喧鬨的酒肆安靜了一瞬,許多道目光變得警惕和不善起來。
雲崖宗的弟子,在黑沼城這種地方,可不太受歡迎。
為首的一名麵容冷峻的青年修士目光掃過全場,帶著毫不掩飾的優越感和審視,最終落在了櫃台後的酒保身上。
“掌櫃,打聽個事。”冷峻青年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酒肆的嘈雜,“最近可有什麼陌生麵孔,特彆是女修,在此地出現?或者,有無關於西部山脈古傳送陣遺跡的消息?”
酒保是個臉上帶疤的壯漢,修為在築基中期,麵對雲崖宗弟子並無懼色,隻是懶洋洋地擦著杯子:“陌生麵孔?黑沼城哪天沒有陌生麵孔?女修也多的是,不知仙師找什麼樣的?至於古傳送陣?嗬嗬,那玩意兒都爛了多少年了,誰還知道在哪兒?”
冷峻青年皺了皺眉,似乎料到會碰釘子,沉聲道:“宗門任務,若有線索,賞金不會少。”他說著,竟從儲物袋裡取出了一幅卷軸,當眾展開!
那赫然便是晚風和晚寶的通緝令畫像!雖然紙張有些磨損,但畫像依舊清晰!
“若有見到此二人,立刻上報!賞格在此!”冷峻青年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過酒肆內每一個人。
酒肆內頓時響起一陣竊竊私語,不少目光都投向了那畫像。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