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的微光艱難地穿透荒古山脈上空終年不散的瘴霧,投下慘淡灰蒙的光線。厲荊與荊星已遠離黑沼城那令人窒息的混亂,深入西部山脈。周遭的環境愈發險惡,參天古木扭曲盤結,枝葉間垂落著黏膩的毒瘴氣絲,地麵不再是腐葉,而是深淺不一的泥沼,不時咕嘟冒著毒泡,散發出令人頭暈目眩的惡臭。奇形怪狀的毒蟲在陰影中窸窣爬行,猩紅的複眼冷漠地注視著闖入者。
老瘴林的邊緣,已然如此。
兩人運轉靈力,小心隔絕著彌漫的毒瘴。厲荊手持長刀,在前開路,刀鋒不時斬斷攔路的、具有攻擊性的妖植藤蔓。荊星緊隨其後,神情專注,指尖偶爾彈出一縷細微的碧蘿靈氣,感知著周圍草木傳遞來的隱晦信息,提前規避危險。阿金則盤在厲荊肩頭,熔金豎瞳警惕地掃視四方,它對危險的直覺往往比任何探查都更有效。
根據從毒叟處得來的模糊信息及厲荊自身強大的神識感應,她們避開了幾處明顯盤踞著凶戾氣息的妖獸巢穴,迂回向著雲崖宗可能設下暗哨的區域靠近。
日頭漸高,林間的毒瘴卻愈發濃鬱,五感都被嚴重遮蔽。
“姐姐,左前方三裡外,有微弱的靈力波動,很隱晦,像是人為布置的隔絕禁製。”荊星忽然壓低聲音,扯了扯厲荊的衣角。她的碧蘿仙體對生靈與能量的感知在此地雖受壓製,卻依舊靈敏。
厲荊立刻停下腳步,神識如同細膩的網,向前方蔓延。片刻,她微微頷首:“不錯,是雲崖宗的手法,粗糙,但足以預警和遮蔽氣息。應該是一處暗哨。”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收斂所有氣息,如同融入環境的幽靈,借助粗大的樹根和嶙峋的怪石,悄無聲息地向那處波動源潛去。
越過一片布滿毒苔的亂石坡,撥開一叢散發著致幻花粉的巨大妖花,前方的景象映入眼簾。
那是一片相對乾燥的小窪地,三塊天然形成的巨石呈犄角之勢,中間被人為開辟出一小片空地,布置了一個簡易的隱匿陣法。陣法內,兩名身穿雲崖宗內門服飾的弟子正盤膝而坐,修為皆是築基中期。一人麵前懸浮著一麵銅鏡法器,鏡麵光華微閃,顯然在監控四周;另一人則負責維持陣法運轉,神色間帶著幾分不耐與疲憊。陣法邊緣,還散落著一些靈石殘渣和吃剩的乾糧包裝。
“嘖,就兩個人?雲崖宗這麼托大?”荊星撇撇嘴,以氣聲傳音。
“應是外圍哨卡,負責預警而非阻擊。”厲荊目光銳利,迅速判斷,“看來他們對清場很有信心,或者說,主要力量都集中到了更靠近陰煞潭的區域。”
她仔細觀察著那隱匿陣法的紋路運轉,腦中飛快推演。這陣法算不上高明,但強行破除必會驚動對方。若要無聲無息解決,需找到其運轉節點,一擊必殺,且不能讓他們有機會發出警示。
“姐姐,看我的。”荊星忽然狡黠一笑,從儲物袋裡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個小巧的玉瓶。玉瓶通體碧綠,散發著若有若無的甜膩香氣。“臨走前從毒叟屋裡‘借’的,標簽上寫著‘醉仙引’,說是連金丹修士聞多了都得暈乎半天。”
厲荊挑眉,這丫頭順手牽羊的本事真是練得爐火純青。她微微頷首,示意可行。
荊星屏住呼吸,拔開瓶塞,以一絲精妙的靈力包裹住瓶口,防止氣息過早擴散。隨後,她指尖輕彈,一縷幾乎看不見的碧色靈氣托著那玉瓶,如同被風吹起的落葉,悄無聲息地滑向那處隱匿陣法。
玉瓶在接觸到陣法光幕的瞬間,荊星眼神一凝,包裹瓶口的靈力驟然一變,性質竟與那陣法光幕極為相似——這是她憑借碧蘿仙體對能量的獨特親和模仿而出。光幕微微一顫,竟被短暫“同化”出一個小洞,玉瓶精準地穿了進去!
維持陣法的那名弟子似有所覺,疑惑地抬起頭。
就在此時,玉瓶“啪”地一聲輕響,自行碎裂!內裡無色無味的氣體瞬間彌漫開來!
“什麼東…”那弟子剛吐出兩個字,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皮沉重如山,連護體靈光都來不及激發,便一頭栽倒在地,鼾聲大作。另一名負責監控的弟子同樣如此,手中銅鏡“哐當”掉落,人已陷入深度昏睡。
陣法失去維持,光幕閃爍了幾下,悄然消散。
“搞定!”荊星拍了拍手,小臉上滿是得意,“這‘醉仙引’效果真好,就是名字土了點。”
兩人迅速上前,檢查確認兩名弟子已徹底昏迷,短時間內絕無醒轉可能。厲荊隨手收起那麵監控銅鏡,又在那維持陣法的弟子身上搜出一枚記錄著簡單信息的玉簡。
神識掃過玉簡,裡麵大致標注了以此地為坐標,前往陰煞潭方向的路徑,以及另外兩處暗哨的大致方位和聯絡方式。
“果然不止這一處。”厲荊將玉簡內容記下,“看來雲崖宗是布了一個遞進式的預警網絡。越往裡,哨卡的實力應該越強。”
“那我們現在?”荊星看向厲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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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荊目光掃過地上昏睡的兩人,又看了看周圍環境,眼中閃過一絲冷光:“既然他們喜歡設哨,那便讓他們…自己亂起來。”
她示意荊星幫忙,將兩名昏迷的弟子拖到一旁,然後開始動手修改他們周圍的陣法布置。她手法精妙快速,以指代筆,靈力為墨,幾下便扭曲了原有陣法的幾個關鍵符文,又添加了幾筆,將其悄然轉化為一個效果截然不同的幻陣與困陣的結合體。
做完這一切,她又從自己的儲物袋中取出幾麵得自黑風洞礦道、材質普通的小陣旗,插在特定方位,進一步加固了這個臨時陷阱。
“好了,”厲荊起身,“此陣不會傷他們性命,但一旦醒來,便會陷入幻境,短時間內難以脫身,且會向外發送錯誤的‘遭遇強敵、請求支援’的混亂訊號。”
荊星眨眨眼,噗嗤一笑:“嘿嘿,等裡麵其他哨卡收到這亂七八糟的求救,肯定得派人出來查看,一來一回,足夠我們做很多事了!姐姐你真壞!”
“走吧,抓緊時間。”厲荊臉上並無得色,率先向老瘴林更深處行去。
有了從第一個暗哨處得來的情報,她們的行進路線更加明確,巧妙地繞開了玉簡中標注的另一處暗哨方位。一路行來,果然感應到空氣中的靈力波動愈發頻繁和隱晦,雲崖宗的布防正在不斷加強。
途中,她們甚至遠遠看到一隊五人的雲崖宗弟子,在一名築基後期修士帶領下,神色警惕地向著第一個暗哨的方向疾行而去,顯然是被那錯誤的求救訊號引動了。
“看,亂起來了。”荊星躲在巨樹之後,小聲笑道。
厲荊微微頷首,目光卻投向更深處。瘴氣愈發濃鬱,林木愈發猙獰,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令人心悸的陰寒煞氣。陰煞潭,應該不遠了。
又前行了約莫一個時辰,一路避開數處危險妖植和毒蟲巢穴,前方景象豁然一變。
一片巨大的、漆黑如墨的沼澤潭出現在眼前。潭水死寂,不起微瀾,散發著能凍結靈魂的陰寒之氣,水麵上漂浮著縷縷灰黑色的煞氣,與周遭五彩斑斕的毒瘴交織,顯得詭異莫名。潭邊土地焦黑,寸草不生,隻有一些慘白的獸骨零星散落。
這裡的氣息令人極度不適,靈力運轉都變得滯澀了幾分。
“這就是陰煞潭?”荊星小臉發白,下意識地靠近厲荊,“好難受的感覺,像是有無數冰冷的手在拉扯神魂。”
厲荊運轉玉霄仙訣,淡淡的清輝在體表流轉,驅散了些許不適。她目光凝重地掃視著潭周。這裡看似寂靜,實則殺機四伏。她能感應到,在潭水深處,潛伏著一股極其恐怖的氣息,晦暗、冰冷、貪婪,想必就是那頭金丹中期的百目毒蟾。而在潭周圍的不同方位,至少隱藏著三處強大的靈力波動,皆是築基頂峰,甚至有一道已然半隻腳踏入金丹之境,應是雲崖宗在此地的核心人手,布下了更強的陣法,正在密切監控著潭麵,等待子時到來。
此外,毒叟提到的“詭異灰霧”並未出現,但那令人不安的窺視感卻隱約存在,仿佛黑暗中有看不見的眼睛在注視著一切。
“不能再靠近了。”厲荊低聲道。再往前,必然會被發現。
她們悄然退後,尋了一處地勢較高、能遠遠眺望潭麵、且被巨大腐木遮擋的隱蔽角落。厲荊迅速布下層層隱匿禁製,將兩人一獸的氣息徹底掩蓋起來。
“就在這裡等。”厲荊做出決定,“距離子時尚有幾個時辰,我們需靜觀其變,看看那‘第三方勢力’是否會出現,以及雲崖宗究竟想如何動作。”
等待漫長而枯燥。林間的毒瘴與陰煞之氣不斷侵蝕著靈力護罩,需要持續消耗法力維持。荊星耐心頗好,甚至趁機打坐調息,進一步恢複傷勢。阿金則顯得有些焦躁不安,它對那潭水深處的氣息表現出明顯的厭惡與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