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仙樓雅閣之內,香氣嫋嫋,卻驅不散空氣中無形的凝滯。
厲荊指尖無意識地輕叩桌麵,發出極輕微的嗒嗒聲,腦中飛速盤算。雲崖宗已將搜尋重點放在丹藥鋪與情報點,她們若貿然前去,無異於自投羅網。但傷勢需恢複,阿金需調養,情報亦需打探,坐困愁城絕非良策。
“姐姐,可是有了主意?”荊星湊近,壓低聲音問道。她見厲荊神色沉靜,眸光卻銳利如即將捕獵的鷹隼,便知她定在謀劃什麼。
厲荊抬眼,看向窗外樓下熙攘街道,那裡看似混亂,實則已有數道隱晦目光,如同獵犬般逡巡掃視。
“雲崖宗既認定我們急需丹藥,那便讓這城中,多幾個更需要丹藥,且更能吸引他們注意的目標。”厲荊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絲冰冷的算計。
“禍水東引?”荊星立刻心領神會,眼中閃過興奮狡黠的光芒,“姐姐是想…找幾個替死鬼?讓他們去幫我們把水攪渾?”
“非是替死鬼,是請君入甕。”厲荊糾正道,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黑沼城中,與雲崖宗有宿怨,或對其霸道行徑敢怒不敢言者,想必不少。若此時,有幾家與雲崖宗關係密切的商鋪或是其附庸勢力,突然‘急需’大量療傷丹藥,且行事鬼祟,你說…雲崖宗那些紅了眼的暗哨,會作何反應?”
荊星略一思索,撫掌輕笑:“妙啊!他們必定如嗅到血腥的鬣狗般撲上去!到時雞飛狗跳,我們便可趁亂行事!隻是…如何讓那些目標‘急需’丹藥呢?”她眨著眼,看向厲荊,知道她必有後手。
厲荊從儲物袋中取出幾個不起眼的小玉瓶,瓶身密封,貼著不同的標簽。“此前煉製‘醉仙引’時,順手多配了幾樣小玩意。此丹名為‘蝕脈散’,無色無味,溶於水酒,服下後三個時辰內,靈力運轉滯澀,經脈隱痛,狀似重傷未愈,需頻繁服用特定丹藥緩解。效力可持續十二個時辰,過後自行消散,不留痕跡。”
她又指向另外幾個瓶子:“這是‘躁靈粉’,吸入後心浮氣躁,易怒衝動,判斷力下降;這是‘幻瞳香’,能讓人產生短暫幻覺,所見之人皆可疑…”
荊星聽得目瞪口呆,隨即掩嘴笑得肩膀直抖:“姐姐…你…你什麼時候準備了這麼多…缺德…哦不,精妙的好東西!”她發現這位看似清冷沉穩的姐姐,坑起人來簡直花樣百出,深得她心!
“有備無患。”厲荊麵色不變,將瓶子收起,“事不宜遲,今夜便行動。目標是城中與雲崖宗往來密切的‘金蟾齋’、‘百草堂’,以及雲崖宗暗中操控的那家‘黑風賭坊’的主事者。”
是夜,月黑風高,正是缺德…呃,行動良機。
厲荊傷勢未愈,主要負責策劃與接應。荊星則憑借其超凡的隱匿身法與對環境的敏銳感知,如同真正的幽靈,穿梭在黑沼城的陰影之中。
她先是巧妙地將摻了“蝕脈散”的靈酒,送到了正與金蟾齋主事把酒言歡的一位“好友”手中;後又將含有“躁靈粉”的香囊,“不小心”掉在了百草堂大掌櫃必經的路上;最後更是潛入黑風賭坊後院,將“幻瞳香”下在了幾位護院頭領的夜宵湯鍋裡。
整個過程悄無聲息,乾淨利落。
翌日,黑沼城果然如預料般“熱鬨”起來。
金蟾齋主事一覺醒來,隻覺周身靈力晦澀,經脈抽痛,大驚失色,疑是舊傷複發或是遭人暗算,慌忙命人大量采購固本培元、疏通經脈的丹藥,行事難免慌張鬼祟。
百草堂大掌櫃則變得脾氣暴躁,看誰都不順眼,因一點小事與前來巡查的雲崖宗弟子發生激烈口角,甚至險些動手,引得眾人圍觀,自然也引起了暗哨的重點關注。
而黑風賭坊更是亂成一團。幾位吸入“幻瞳香”的護院頭領,看誰都像是對頭派來砸場子的,內部先是互相猜疑指責,後又與一些輸紅了眼的賭客發生衝突,打砸之聲不絕於耳,自然也急需大量療傷丹藥平息事端。
這幾家都是與雲崖宗利益牽扯頗深的勢力,他們突然同時出現異常,且都急需丹藥,立刻牢牢吸引住了雲崖宗布置在城中大部分暗哨的注意力。大批人手被調往這幾處,或監視,或調查,或彈壓,忙得焦頭爛額,雞飛狗跳。
“亂了,全亂了!”荊星趴在雅閣窗邊,看著樓下街道上不時匆匆跑過的雲崖宗弟子和各方勢力人員,笑得像隻偷腥的小貓,“姐姐你看,那幾個家夥,像無頭蒼蠅一樣!”
厲荊神識掃過,確認盯梢丹藥鋪的力量確實大為減弱後,微微頷首:“時機到了。我們分頭行動,你去‘濟世堂’購買清單上的藥材,注意變換容貌,低調行事。我去‘聽風閣’打聽消息。”
“好!”荊星接過厲荊遞來的靈石和藥材清單,熟練地運轉體內那點微末的幻形術法,容貌身材微微調整,變成一個麵色蠟黃、毫不起眼的少年模樣,蹦跳著離開了雅閣。
厲荊也稍作改扮,遮掩了過於出色的容貌和氣質,化作一個麵容普通、氣息沉穩的中年女修,從容下樓,融入街上人流,向著城中另一處著名的情報交易點“聽風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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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風閣位於一條僻靜小巷深處,門麵古舊,毫不起眼。踏入其中,光線昏暗,隻有一名昏昏欲睡的老者坐在櫃台後。
厲荊屈指,以特定節奏敲了敲櫃台。
老者眼皮微抬,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客官想問什麼?”
“老瘴林,陰煞潭,噬魂妖影。”厲荊言簡意賅,將一小袋中品靈石放在桌上。
老者掂了掂靈石,慢悠悠道:“噬魂妖影…這可是禁忌話題。價錢嘛,得加倍。”
厲荊毫不猶豫,又放下一袋靈石。
老者這才滿意地收起靈石,壓低了聲音,那沙啞的嗓音仿佛帶著歲月的塵埃:“噬魂妖影,據古老殘卷記載,並非此界原生之物,乃上古‘仙魔大戰’時期,域外天魔潰散後,其殘存魔念與此界陰煞死氣結合,滋生出的詭異妖物。無形無質,嗜食生靈魂靈與生機,尤喜修士元神,所過之處,生機絕滅,極為難纏。因其特性,曾被某些修煉邪功魔咒之輩試圖捕捉奴役,但多數反遭其噬…”
“可有克製之法?”厲荊追問。
“至陽至剛之神雷、純正浩大之佛光、或某些專門克製邪魔的太古神焰,可傷其根本。尋常法術法寶,難傷分毫,反而可能成為其食糧。”老者瞥了她一眼,“客官打聽這個,莫非在黑沼附近見到了?老夫奉勸一句,若真遇上,速速遠遁,莫要好奇,那不是金丹以下修士能觸碰的災厄。”
域外天魔殘念所化…厲荊心中掀起波瀾。這東西竟牽扯到上古仙魔大戰?其來曆比想象中更為驚人。而老者提到的克製之法…至陽神雷?她下意識地想到阿金,想到它那源自血脈本源、卻因此招來滅族之禍的神獸雷力。這僅僅是巧合嗎?
她按下心頭悸動,繼續問道:“雲崖宗似乎在陰煞潭尋找古傳送陣,與此可有關聯?”
老者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諱莫如深的笑容:“雲崖宗?嘿,他們野心不小,可惜打錯了算盤。那陰煞潭下的確有一處古老遺跡,但並非什麼傳送陣,至少不完全是。”
“哦?請閣下明示。”厲荊又推過一小袋靈石。
老者收起靈石,聲音壓得更低,幾乎如同耳語:“那更像是一處…封印之地。古老傳言,仙魔大戰末期,有仙界大能墜落此界,身受重創,攜有一件至關重要的‘鑰匙’或‘信物’,為防落入魔物之手,將其封印於一處極陰煞穴之中,並以殘破古陣遮掩。歲月變遷,地形更易,那封印之地便成了如今的陰煞潭。所謂空間波動,不過是封印年代久遠,力量流失產生的異象罷了。雲崖宗不知從何處得知一鱗半爪,便以為是上古傳送陣,妄想據為己有,開啟通往什麼秘境寶地,真是可笑。”
封印之地?仙界大能?鑰匙?厲荊的心臟猛地一跳!一個驚人的猜想浮上心頭!她丹田內的通緝令碎片,那來自仙界的追索,那奇異的空間之力…會不會與這被封印的“鑰匙”有關?甚至…那所謂的“鑰匙”,會不會就是另一塊更大的碎片?或者是指引尋找“晚”的關鍵線索?
她強作鎮定,不動聲色地問:“可知那被封印的,具體是何物?那位仙界大能又是何人?”
老者搖搖頭:“這就非老夫所能知了。年代太過久遠,記載殘缺,真假難辨。或許隻有那些傳承萬載的頂級宗門,或是仙界來人,才知曉一二吧。”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厲荊一眼,“客官問得如此詳儘,莫非也對那‘鑰匙’感興趣?老夫再多嘴一句,福禍無門,惟人自召。有些東西,知道了,便是劫難的開始。”
厲荊沉默片刻,拱手道:“多謝閣下解惑。”
她起身離開聽風閣,心中卻已掀起驚濤駭浪。封印之地、仙界大能、至關重要的鑰匙…這些信息碎片與她自身的遭遇、與丹田內的通緝令碎片、與尋找“晚”的使命,隱隱勾勒出一條模糊卻令人心驚的線索。
若真如此,陰煞潭下的東西,對她而言,至關重要!絕不能讓雲崖宗或其他勢力,尤其是那詭異的噬魂妖影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