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黑沼城在黑暗中蟄伏,如同一頭疲憊而危險的巨獸,隻有零星燈火在瘴霧中暈染開模糊的光團。雲崖宗據點位於城東一片相對肅靜的區域,高牆環繞,門禁森嚴,與周遭的混亂肮臟格格不入。
兩道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貼近了據點外圍的高牆之下,正是改頭換麵後的厲荊與荊星。厲荊依舊作老嫗打扮,氣息晦澀;荊星則偽裝成一個瘦小的少年,動作靈巧,眼神機警。阿金被妥善藏於厲荊袖內,氣息收斂到極致。
根據從那倒黴暗哨弟子處得來的詳細地圖,厲荊早已將據點內部的布局、巡邏路線、明暗哨卡了然於胸。她選中了一處位於後院偏僻角落的圍牆,此處並非陣法節點,且有一棵枯死的古樹枝椏探出牆外,恰可作為掩護和借力點。
“牆高五丈,內含預警符陣,觸碰即響。”厲荊以傳音入密對荊星道,“我先上去破除預警點,你緊隨其後,動作要快。”
荊星重重點頭,屏住呼吸。
厲荊深吸一口氣,體內玉霄靈力雖未完全恢複,卻運轉得圓融精妙。她足尖輕輕一點,身形如一片毫無重量的落葉,悄然飄起,精準地落在枯樹一根粗大的枝乾上,未發出一絲聲響。指尖凝聚起一絲微不可察的靈力,如同最纖細的繡花針,小心翼翼地點在牆頭某處。
那裡看似與其他牆磚無異,實則鑲嵌著一枚隱藏的預警符石。厲荊的靈力侵入其中,極其精妙地暫時扭曲了其內部幾個關鍵符文的結構,使其瞬間失效,卻又未徹底破壞,以免觸發更深層的連鎖反應。
“上來。”她向下示意。
荊星身形一晃,如同靈貓般敏捷攀上枯樹,輕飄飄落在厲荊身旁,整個過程悄無聲息。
兩人如法炮製,連續破除了牆頭三處隱藏的預警點,這才如同兩道青煙,悄無聲息地落入院內。
院內比想象中更為寂靜,巡邏弟子的腳步聲遠遠傳來,規律而沉悶。根據地圖顯示,庫房位於據點深處,需穿過數重院落。
厲荊神識高度集中,如同無形的觸須,提前感知著前方的靈力波動與生命氣息。她帶著荊星,時而貼牆疾行,時而借假山花木隱匿,完美地避開了三撥巡邏隊和兩處固定哨卡。
“前麵是‘器苑’,存放廢棄法器和練習陣法之地,夜間無人,但布有諸多殘破禁製,需小心繞行。”厲荊傳音道,目光掃過前方一片略顯荒廢的院落。
院中散落著各種殘破兵刃和陣盤碎片,地麵不時有微弱的靈光一閃而逝,那是未完全消散的陣法殘能,雖威力大減,但一旦觸發,難免引起動靜。
兩人小心翼翼,如同在雷區行走,憑借厲荊強大的神識和對陣法知識的精通,總能提前半步避開那些危險的靈光殘跡。
然而,就在即將穿過器苑之時,異變陡生!
荊星腳下的一塊看似普通的地磚忽然向下微微一陷!
“哢噠!”一聲極輕微的機械響動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不好!”厲荊臉色微變,一把拉住荊星急速後退!
咻咻咻——!
數十道閃爍著幽藍寒光的細小弩箭,從兩側的殘破傀儡像中暴射而出,覆蓋了她們剛才所站的位置!箭矢深深釘入地麵,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響,顯然淬有劇毒!
這並非陣法殘能,而是被人為巧妙布置的物理機關!利用了此地的雜亂環境作為偽裝,極難察覺!
弩箭破空聲雖不大,但在寂靜的夜裡已足以引起注意!
遠處立刻傳來一聲厲喝:“什麼聲音?!器苑那邊有動靜!”
腳步聲迅速朝著這邊而來!
“走!”厲荊當機立斷,不再隱藏行跡,拉著荊星,身形如電,朝著庫房方向急掠而去!
“站住!”兩名巡邏弟子恰好從月亮門衝出,見到疾馳的兩人,立刻祭出法器攔截!
厲荊眼神一冷,甚至未回頭,反手屈指一彈!一道凝練至極的玉霄靈力如同無形飛針,後發先至,精準地擊中那兩名弟子胸口的某處穴道!
兩名弟子隻覺得一股陰柔力道透體而入,瞬間封住了周身靈力運轉,哼都未哼一聲,便軟軟倒地,暫時失去了意識。
厲荊手法精妙,並未傷其性命,隻是暫時製住,避免結下死仇,也減少動靜。
但這一耽擱,更多的巡邏弟子已被驚動,呼喝聲與警報聲從四麵八方響起!據點內的防禦陣法被層層激發,道道靈光衝天而起,將夜空映照得忽明忽暗!
“暴露了!姐姐,怎麼辦?”荊星急道,小臉上卻不見慌亂,反而有種躍躍欲試的興奮。
“無妨,計劃不變,直取庫房!”厲荊聲音冷靜,速度再次飆升!既然暗闖不成,那便強突!必須在對方真正的高手反應過來之前,達成目標!
她根據地圖指引,選擇了一條最近的路徑,撞破一扇側門,闖入一條長廊!
剛入長廊,兩側牆壁之上,無數符文驟然亮起!熾熱的火線如同漁網般交織射來!同時,腳下地板翻動,露出布滿尖刺的陷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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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厲荊低喝一聲,不退反進!周身泛起淡淡玉色清輝,竟是硬生生頂著那熾熱火網向前衝去!火線灼燒在清輝之上,發出“劈啪”聲響,卻難以寸進!
她每一步踏出,都精準地踩在翻板機關的承重節點之上,那看似凶險的陷坑竟無一觸發!
荊星緊隨其後,碧蘿靈氣化作道道青色藤蔓虛影,纏繞周身,將偶爾漏過的火星抽散,身法靈動如蝶,同樣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所有陷阱!
兩人一前一後,如同狂風般衝過長廊,留下身後一片狼藉的激活的機關和彌漫的焦糊味。
衝出長廊,眼前豁然開朗,一座獨立的、用玄黑金屬整體澆築而成的堅固建築出現在眼前,大門緊閉,上懸匾額——甲字庫!
庫房周圍是一片空曠的石板廣場,毫無遮蔽物!而此時,廣場四周已被聞訊趕來的十幾名雲崖宗弟子圍住,為首的正是那名麵色陰沉的師叔,修為已至築基頂峰!
“好膽鼠輩!竟敢夜闖我雲崖宗重地!給我拿下!”陰沉師叔厲聲喝道,手中一柄羽扇法器揮動,頓時狂風大作,風中夾雜著無數鋒利的風刃,呼嘯著卷向兩人!
其餘弟子也各祭法器,劍光、符籙、冰錐……各種攻擊如同雨點般砸落!
麵對如此圍攻,厲荊神色不變,一把將荊星拉至身後,雙手掐訣,口中低誦玄音!
“玉霄清障,萬法不侵!”
一道柔和卻堅韌無比的玉色光罩瞬間撐開,將兩人籠罩其中!無數攻擊落在光罩之上,激起陣陣漣漪,發出雨打芭蕉般的密集聲響,卻一時難以攻破!
但這光罩顯然極其消耗靈力,厲荊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起來。她傷勢未愈,強行支撐如此防禦,極為吃力。
“姐姐!”荊星焦急萬分,碧蘿靈氣毫無保留地輸入厲荊體內,卻也隻是杯水車薪。
“無妨…撐不了多久,但…足夠了!”厲荊目光銳利如刀,死死盯著庫房大門。那大門並非普通金屬,而是摻雜了阻神石,她的神識難以穿透,無法知曉內部結構。門上並無鎖孔,隻有兩個奇異的、不斷旋轉的八卦盤機關鎖,結構複雜無比,顯然是最高級彆的靈械鎖!
“幫我擋住十息!”厲荊對荊星喝道,同時撤去周身光罩,雙手如穿花蝴蝶般舞動,十指迸發出道道凝練的玉霄靈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瞬間點向那兩個飛速旋轉的八卦盤!
她竟是要在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下,強行破解這複雜的靈械鎖!
“好!”荊星毫不猶豫,嬌叱一聲,碧蘿仙體全力爆發!濃鬱的生機靈氣化作無數堅韌的青色藤蔓,瘋狂生長交織,在她與厲荊周圍形成一道不斷生長的綠色壁壘!
轟隆隆!
無數攻擊落在藤蔓壁壘之上,碎屑紛飛!荊星小臉煞白,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卻咬緊牙關死死支撐!藤蔓不斷被摧毀,又不斷再生,竟真的暫時擋住了所有攻擊!
那陰沉師叔見狀,又驚又怒,羽扇再揮,風力更猛:“雕蟲小技!看我破你這烏龜殼!”
厲荊對身後的激戰充耳不聞,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兩個飛速旋轉的八卦盤中。她的神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計算推演著每一個符文的軌跡與組合。玉霄仙訣本就蘊含天地至理,對破解各種禁製陣法有先天優勢。
哢…哢哢…
隨著她靈力精準的點入,兩個八卦盤的旋轉速度開始變慢,發出規律的機括聲響。
五息…六息…
身後的藤蔓壁壘已被削弱大半,荊星靈力即將耗儘!
七息…八息…
陰沉師叔獰笑著,祭出一枚金光閃閃的破甲錐,蓄勢待發!
九息!
就在破甲錐即將轟出的瞬間!
“哢嚓——!”
一聲清脆的機械咬合聲響起!兩個八卦盤驟然停止旋轉,完美地對準了某個特定的組合!
沉重的玄黑大門,發出一陣沉悶的“紮紮”聲,緩緩向內打開了一道縫隙!
“成了!走!”厲荊一把拉住幾乎脫力的荊星,身形一閃,便從那道縫隙中擠了進去!
轟!
就在她們進入的下一秒,破甲錐狠狠轟擊在剛剛閉合的大門之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大門紋絲不動,隻是表麵靈光劇烈閃爍了一下。
“混蛋!!”陰沉師叔氣得暴跳如雷,瘋狂攻擊大門,卻徒勞無功。這庫房大門一旦從內部關閉,便極為堅固,非金丹之力難以強行破開。
“快!去請劉長老!不!直接去請上使!!”他朝著手下弟子瘋狂咆哮。
庫房之內,並非想象中的珍寶堆積如山。而是一條狹窄的通道,兩側牆壁上銘刻著無數繁複的符文,散發出令人心悸的靈力波動。
厲荊扶著虛弱的荊星,剛踏入通道一步。
嗡——!
兩側牆壁上的符文瞬間大亮!一股龐大無比的重力轟然降臨,如同無形的大山,狠狠壓在兩女身上!
厲荊一個踉蹌,差點跪倒在地!荊星更是直接噴出一小口鮮血,幾乎無法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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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竟是極為高明的重力禁製!
與此同時,前方通道深處,傳來“哢哢”的機械轉動聲,三具閃爍著金屬寒光、手持巨斧刀劍的築基後期戰鬥傀儡,被激活了!它們眼中亮起猩紅的光芒,邁著沉重的步伐,朝著被重力壓得舉步維艱的兩人,步步逼近!
前有傀儡,後無退路,身負萬鈞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