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泥潭的惡臭與險惡仿佛還黏在鼻腔與衣角,晚寶下意識地又掐了個清風訣,才感覺呼吸順暢了些。她與晚風並未停留,依照玉簡地圖所示,趕往下一處地脈節點——“霧隱林”。此林位於隱霞穀西南邊緣,是一處常年被濃鬱靈霧籠罩的奇異林地,林中樹木高大扭曲,枝椏間垂落著如同紗幔般的藤蔓,能極大阻礙視線與神識探查。
越是靠近霧隱林,晚寶心中那股被窺視的感覺就越是明顯。儘管那監視者極為謹慎,氣息收斂得幾乎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但晚風之前已然點破,晚寶便格外留心。碧蘿仙體對生靈氣息的天然敏銳,讓她總能隱約捕捉到那一絲若有若無、帶著戒備與審視的目光,如同附骨之蛆,綴在她們身後百丈之外,不靠近,也不遠離。
“是戒律堂的人。”晚寶借著整理鬢發的動作,指尖微不可察地指向側後方一株巨大的、葉片肥厚如蒲扇的怪樹,低聲對晚風傳音,“錢長老麾下的‘暗棘’,最擅長隱匿追蹤。看來趙長老他們是鐵了心要盯死我們了。”
晚風神色未變,仿佛早已洞悉,隻淡淡傳回一句:“無妨,跳梁小醜,且讓他們跟著。專注前方,霧隱林似有異狀。”
晚寶聞言,立刻收斂心神,向前望去。隻見前方那片原本應該如名字般靜謐朦朧的霧隱林,此刻那濃鬱的靈霧竟如同沸水般翻騰不休,霧氣顏色也並非往日的乳白,而是隱隱透出一股極淡的、不祥的灰黑之色!林間更是死寂一片,連平日慣有的蟲鳴鳥叫都消失無蹤。
“魔蘊侵蝕加劇了?”晚寶心中一沉,立刻加快速度。
兩人一獸衝入霧隱林範圍。一入林中,那翻騰的灰霧立刻包裹而來,不僅極大阻礙視線,連神識都如同陷入泥沼,難以延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了草木腐爛與那特有陰冷氣息的味道。
“小心,霧中有毒,且能侵蝕靈力。”晚風出聲提醒,周身泛起一層淡淡的玉白色光暈,將霧氣隔絕在外。晚寶也立刻運轉碧蘿仙力,翠綠光華自體表隱隱透出,那些灰霧靠近她時,竟被那充滿生機的仙力微微逼退、淨化。
阿金更是直接,低吼一聲,周身跳躍起細密的金紫色電蛇,劈啪作響,將靠近的灰霧直接電散湮滅。
憑借著玉簡地圖的指引和對穀地環境的熟悉,晚寶艱難地辨識著方向,向節點核心區域摸索前進。越往深處,灰霧越是濃鬱,那股陰冷死寂的魔蘊氣息也越發明顯。
突然,晚風猛地拉住晚寶,低喝:“停!”
晚寶腳步一頓,凝神向前望去。隻見前方不遠處,林地間赫然倒伏著兩具隱霞穀弟子的屍體!他們身穿巡邏弟子的服飾,臉色青黑,雙目圓睜,臉上凝固著極度的恐懼,死狀與之前在鬼哭峽見到的青嵐宗弟子竟有七八分相似!隻是他們身上並無明顯傷口,更像是被濃鬱的魔蘊瞬間侵蝕了生機!
“是負責外圍巡視的張師弟和李師妹!”晚寶失聲驚呼,心臟猛地一縮。這兩人她都認識,是性格頗為開朗勤快的年輕弟子,昨日還見過他們巡邏!
晚風蹲下身,仔細查驗,臉色凝重:“是被極其濃鬱的魔蘊瞬間侵襲心脈致死。看他們倒伏的方向和姿態,並非遭遇外敵襲擊,倒像是…在巡邏途中,突然被從地脈節點爆發出的魔蘊浪潮吞噬。”
她站起身,目光銳利地望向節點核心方向:“節點異變加速了,竟能間歇性噴發如此濃度的魔蘊!必須立刻前去加固封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兩人再無暇顧及身後的跟蹤者,將速度提升到極致,向著節點核心衝去。
霧隱林的地脈節點位於林中心一處小小的沼澤空地上。此刻,那空地上原本布置的淨化陣法光芒劇烈閃爍,明滅不定,顯然已不堪重負。陣法中央,一個尺許寬的泉眼正不斷向外噴湧著粘稠如墨、散發出濃鬱惡臭和陰冷氣息的黑色魔蘊!那魔蘊如同活物般,扭曲翻滾,不斷衝擊、腐蝕著陣法光罩,使其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聲!
照這個速度,恐怕不需一兩個時辰,此處的陣法就將徹底崩潰,大量魔蘊將宣泄而出,汙染整個霧隱林,甚至向穀內蔓延!
“不好!”晚寶臉色發白,立刻掐動法訣,將精純的碧蘿仙力注入陣法之中。翠綠色的光華湧入,那劇烈閃爍的陣法光罩似乎穩定了一絲,但依舊無法完全遏製泉眼中噴湧的魔蘊。
晚風見狀,並指如劍,一道凝練無比的玉白色仙元力激射而出,並非注入陣法,而是直接點向那噴湧的魔蘊泉眼!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浸入冰水,那玉白色仙元力與濃稠魔蘊接觸的瞬間,發出劇烈的腐蝕聲響,大量黑煙升騰而起。那噴湧的魔蘊竟被暫時壓製了回去少許!
“此法不可持久!我之仙力與此界魔蘊相克,強行壓製恐引更劇烈反撲!”晚風快速道,“需立刻加固此地基礎陣法!寶丫頭,你熟知穀中陣法,可能尋到此陣‘蘊霞石’核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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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蘊霞石”是隱霞穀特有的一種能儲存和轉化“碧霞靈韻”的寶石,是各處淨化陣法的能量核心。
晚寶強自鎮定下來,碧蘿仙力與周圍陣法產生感應,迅速感知:“在那邊!東南角三丈處,地下五尺!”
晚風毫不遲疑,隔空一掌拍向那塊地麵!
砰!泥土翻飛,一塊半埋於土中、閃爍著霞光的菱形晶石暴露出來。那晶石此刻光芒黯淡,表麵甚至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黑色汙跡。
晚風指尖逼出一滴精純如玉露的仙元,淩空畫出一道玄奧的符文,打向那蘊霞石!
“淨!”
符文沒入晶石,霞光驟然一亮,表麵的黑色汙跡迅速消散褪去。整個淨化陣法光罩隨之猛地一亮,穩定了不少。
但就在此時,異變再生!
那被暫時壓製的魔蘊泉眼似乎被徹底激怒,猛地劇烈翻騰,一股遠超之前的、濃稠如瀝青般的魔蘊洪流轟然噴出,不僅衝擊著陣法,更分出一股,如同黑色的觸手般,閃電般襲向正在全力維持陣法的晚寶!
這一擊來得太快太猛,晚寶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被那魔蘊觸手擊中!
“小心!”晚風清叱一聲,身形一閃已擋在晚寶身前,玉手一拍,純陽仙罡爆發,試圖攔截。
然而,那魔蘊洪流的核心,似乎隱藏著一絲極其隱晦卻異常強大的意誌!它竟虛晃一槍,主攻的魔蘊觸手猛地撞在晚風布下的仙罡之上,雖被迅速淨化消融,但其衝擊力卻將晚風稍稍震退半步。而另一股極其細微、幾乎無形的魔蘊絲線,卻如同毒蛇般繞過晚風,精準地擊中了晚寶手中那枚正在發光的巡守令符!
“哢嚓!”
翠玉般的令符應聲而碎!
不僅如此,那股詭異的魔蘊絲線擊中令符後,並未消散,反而如同激活了某種預設的禁製,碎片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一道扭曲的空間波動瞬間產生,將措手不及的晚寶吞沒!
“寶丫頭!”晚風臉色驟變,伸手欲抓,卻隻觸及到一片迅速平複的空間漣漪!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從魔蘊爆發到令符破碎、晚寶消失,不過眨眼功夫!
晚風麵沉如水,眸中寒光暴漲。她立刻意識到,這絕非偶然!那魔蘊泉眼的爆發固然是真,但其最後那詭異的一擊,分明是受到了某種意誌的操控,目標直指令符!這巡守令符之上,竟被暗中做了手腳,附加了極其隱秘的傳送禁製,一旦被特定能量很可能是高度凝聚的魔蘊)衝擊,便會觸發!
是誰?能在李長老給出的令符上做手腳?是李長老本人?還是戒律堂的暗棘?亦或是…那個神秘的黑影?
“吼!”阿金見晚寶突然消失,頓時急得怒吼連連,周身雷光暴閃,就要不管不顧地衝向那尚未平息的魔蘊泉眼。
“冷靜!”晚風一聲低喝,蘊含著一絲清心鎮魂的法力,讓焦躁的阿金暫時安定下來。她目光冰冷地掃過那依舊在噴湧魔蘊的泉眼,雙手掐訣,體內澎湃的仙元力毫無保留地洶湧而出!
“玉霄淨世,封!”
煌煌如玉山傾塌般的純白仙光自她體內爆發,化作一道巨大的、蘊含著無儘淨化之力的符籙,轟然鎮壓在那魔蘊泉眼之上!
嗤嗤嗤嗤——!如同烈陽融雪,那濃稠的魔蘊在如此精純浩大的仙元力鎮壓下,發出淒厲的嘶鳴仿佛是能量的哀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融、退縮回泉眼深處。那噴湧的勢頭被硬生生扼製,泉眼表麵被一層厚重如玉的仙光封印徹底封死!
整個霧隱林的灰霧仿佛失去了源頭,翻滾的速度明顯減緩,顏色也開始逐漸變淡。
強行封印一處地脈節點,即便對晚風而言,消耗亦是極大。她絕美的臉龐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蒼白,但眼神卻依舊冰冷銳利。她顧不上調息,神識如同風暴般瞬間席卷四周,全力感知那空間波動殘留的痕跡。
“東南方向…不足三裡…並非遠距離傳送…”晚風瞬間捕捉到那微弱的氣息,眸光一凝,“是穀中禁地‘沉碑崖’的方向!”
她立刻想起昨日淩霞婆婆所言,禁籍區中封存著關於那次“意外”的零星殘卷。沉碑崖,正是穀中懲戒弟子、亦是一處據說埋葬著“罪人”與失敗試驗品的古老禁地!那觸發傳送的意誌,將晚寶傳往此處,絕非善意!
“阿金,我們走!”晚風沒有絲毫猶豫,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循著那空間波動殘留的痕跡,直撲沉碑崖方向。
至於身後那早已被方才一連串變故驚得目瞪口呆、暴露了行藏的戒律堂暗棘,她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欠奉。
…
晚寶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周遭景象瞬間模糊扭曲,那令人作嘔的魔蘊氣息被一種更加古老、陰冷、死寂的氣息所取代。下一刻,腳下一實,她已踉蹌著落在了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迅速穩住身形,碧蘿仙力遍布全身,警惕地打量四周。
這裡是一處極其幽深的山崖底部,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濕氣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沉澱了萬古悲傷與死寂的氛圍。四周崖壁陡峭,布滿了深色的苔蘚和滑膩的藤蔓。腳下是亂石嶙峋的土地,散落著一些殘缺不全的古老石碑。這些石碑大多已經風化嚴重,字跡模糊不清,但隱約可見一些扭曲的、不似如今修真界通用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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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人心悸的是,在一些較大的石碑之下,或是崖壁的縫隙之中,隱約可以看到一些被鎖鏈纏繞著的、早已化為白骨的殘骸!有些骸骨呈現不正常的漆黑或扭曲形態,顯然生前遭受過極大的痛苦或變異。
這裡…就是沉碑崖?隱霞穀埋葬罪孽與失敗的禁地?
晚寶心中警鈴大作。那詭異的傳送將她送到這裡,絕對沒安好心!她立刻試圖聯係晚風和阿金,卻發現此地似乎有某種強大的禁製,隔絕了尋常的傳訊符籙,連與阿金之間的平等契約感應都變得極其微弱模糊。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既然被傳送到此,慌亂無用,不如趁機探查一番。此地既是禁地,或許真如穀主所言,埋藏著關於那次“意外”和“霞光隱罪”的更多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