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寒潭之畔,那一聲幾不可察的岩石微震過後,周遭彌漫的森然魔氣似乎凝滯了短短一瞬,如同被無形之手輕輕撥動的琴弦,發出了一聲不和諧的雜音,隨即又恢複了那令人心悸的、規律而壓抑的流轉。然而,這細微的變化,卻像投入古井中的一顆石子,在晚風與玉老這等感知敏銳的存在心中,蕩開了層層漣漪。
“成了!”玉老的殘魂虛影微微波動,透出幾分如釋重負的欣慰,“那絲異種雷力已成功嵌入陣法節點,雖如蚍蜉撼樹,卻勝在根基迥異,如同朽木內生出的異菌,悄然侵蝕,終有一日會令其結構崩壞。”
晚風微微頷首,清冷的目光依舊鎖定在漆黑的岩石上,仙識細細品味著那陣法核心傳來的每一絲能量波動。她能感覺到,那原本渾然一體的魔陣,此刻多了一絲極其微弱的、不和諧的“雜質”,這雜質正隨著陣法自身的運轉,緩慢而堅定地擴散著影響。雖然距離徹底破壞此陣還為時尚早,但無疑是在這銅牆鐵壁上撬開了一道微不可見的縫隙。
“種子既已種下,便需耐心等待其生根發芽,急不得。”晚風收回仙識,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厲,“眼下更重要的是,理清我們即將麵對的,是何等龐然大物。”
她轉向玉老,虛影在幽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縹緲:“玉老,你方才推測,雷獄仙尊欲以魔胎為引,窺探混沌雷劫之秘。此事若真,其圖謀之大,已非一界一域之爭。我等如今看似隻在處理下界魔患,實則已然站到了這位仙界巨擘的對立麵。”
玉老的麵容愈發凝重,虛幻的長須無風自動:“宮主所言極是。雷獄仙尊,絕非尋常仙域之主可比。其人心狠手辣,睚眥必報,更兼野心勃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當年他為了煉製九霄禦雷真符,便敢悍然對赦雷神獸這等天地祥瑞下手,致使阿金一族幾乎滅絕,可見其毫無底線可言。如今這魔胎之事,若真如老夫所料,牽扯到混沌雷劫,那更是他道途野心的核心所在。我等如今破壞其計劃,哪怕隻是在這下界撬動了一絲縫隙,一旦被他或其爪牙察覺,必將引來雷霆萬鈞的報複!”
晚寶抱著阿金,聽著兩位“長輩”的對話,小臉也繃得緊緊的。她雖天性爛漫,卻也明白“仙界仙尊”這四個字代表著怎樣的重量。那可不是隱霞穀周邊那些互相傾軋的修真門派,而是高踞九天之上,執掌一方仙域,動念間便可決定億萬生靈命運的恐怖存在。她忍不住插話道:“風姐姐,玉老,那我們……我們是不是很危險?那個雷獄仙尊,會不會直接派天兵天將下來抓我們?”
晚風看了她一眼,見小丫頭雖然緊張,但大眼睛裡更多的是擔憂而非恐懼,心中微微一動,解釋道:“直接派遣大軍下界,並非易事。仙界與下界之間有穩固的界壁阻隔,越是強大的存在,越難真身降臨,需付出極大代價,且容易引起其他仙域注意。雷獄仙尊行事再猖狂,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大規模乾涉下界,否則必遭仙界公約反噬。”
玉老接過話頭,語氣稍緩:“晚寶姑娘不必過於憂心。雷獄老賊更多會采用扶植代理人、派遣精英暗子,或借助類似這幽冥鎮魂釘的間接手段來達成目的。黑水澤背後的魔頭,極有可能就是其棋子之一。我等當前之敵,明麵上仍是下界的魔族及其黨羽,但需時刻警惕來自暗處的、可能源自仙域的陰損手段。”
阿金在晚寶懷裡低吼一聲,聲音雖稚嫩,卻充滿了不屈的鬥誌。它用腦袋蹭了蹭晚寶的手心,傳遞出一股“不怕,變強,報仇”的意念。父母的血仇,加上如今知曉仇敵的驚天陰謀,非但沒有壓垮它,反而更加激發了它血脈中的傲骨與凶性。剛剛獲得的辟邪仙光洗禮,不僅提升了它的力量,更仿佛為它的複仇之魂淬去了一層雜質,使其更加堅韌、目標更加明確。
晚風將阿金的表現看在眼裡,心中暗讚。她目光掃過這一人一獸,以及身旁的玉老殘魂,雖勢單力薄,前路更是荊棘密布,甚至可謂以卵擊石,但奇異的,她心中並無多少畏懼,反而升起一股久違的鬥誌。想她晚風,前世亦是執掌一方仙域的靈韻仙尊,縱橫仙界,何曾怕過誰來?即便如今虎落平陽,龍遊淺水,也絕非任人揉捏之輩。
“仙域為敵,固然凶險,卻也不必妄自菲薄。”晚風的聲音清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鎮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當務之急,是儘快提升我等實力。隱霞穀乃根基所在,需儘快返回,整合力量,應對黑水澤乃至其背後可能存在的威脅。同時,阿金需熟練掌控新增之力,晚寶你的碧蘿仙體亦需進一步開發。唯有自身足夠強大,方能在未來的驚濤駭浪中立足。”
她頓了頓,看向那氣息似乎略有變化的寒潭魔陣,繼續道:“此地魔胎,已被我等種下隱患,短期內應無大礙,反而成了牽製雷獄注意力的一個暗樁。我等可暫且撤離,待其內部衝突加劇,或我等實力足夠時,再來徹底解決這個禍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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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老點頭讚同:“宮主決策英明。此地不宜久留,那魔陣雖被滲透,但核心未損,依舊危險。且我等在此逗留已久,難保不會引來其他變故。”
計議已定,眾人不再猶豫。晚風袖袍一卷,一道柔和仙光包裹住晚寶和阿金,玉老的殘魂也化作一道清輝沒入晚風腕間的玉簡之中。她身形飄忽,如同鬼魅,沿著來時的路徑,悄無聲息地向著墜星原外圍遁去。
歸途比起探索時,顯得順暢了許多。或許是阿金身上散發出的、融合了赦雷本源與辟邪仙光的獨特氣息,使得沼澤中許多潛藏的毒蟲瘴獸避之唯恐不及,不敢靠近。晚寶趴在晚風仙光形成的護罩內,看著下方飛速掠過的、色彩斑斕卻充滿死寂的沼澤地貌,忍不住小聲對阿金嘀咕:“阿金,你現在好像更厲害了,這些壞東西都不敢來惹我們了。”
阿金得意地昂了昂小腦袋,喉間發出舒適的咕嚕聲,爪子上細微的雷光一閃即逝,似乎在展示自己的力量。它如今靈智更高,與晚寶的心神聯係也更為緊密,雖還不能口吐人言,但表達情緒和簡單意念已是毫無障礙。
晚風聽著身後傳來的嘀咕聲,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這倆活寶,倒是給這危機四伏的旅途增添了幾分生氣。她不禁想起自己當年在仙界,身為玉霄宮主,高高在上,身邊不是恭敬的弟子便是勾心鬥角的長老,何曾有過這般……熱鬨的體驗?雖說有時覺得這小丫頭聒噪了些,阿金也調皮了些,但這種鮮活與真實,卻是她前世未曾體會過的。
數日後,一行人終於有驚無險地穿出了危機重重的墜星原核心地帶,回到了相對安全的外圍區域。遠處,隱霞穀所在的連綿山巒輪廓已然在望。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離開沼澤範圍,踏入一片相對乾燥的丘陵地帶時,晚風卻突然停下了腳步,仙識如同水銀瀉地般向前方掃去。
“有動靜。”她低聲示警,同時收斂了所有氣息,帶著晚寶和阿金隱匿在一塊巨大的風化岩石之後。
晚寶立刻屏住呼吸,阿金也豎起了耳朵,警惕地望向晚風示意的方向。隻見前方數裡外的天空中,隱隱有數道遁光掠過,速度不快,似乎在搜尋著什麼。那些遁光顏色各異,但大多透著一種陰冷邪異的氣息,絕非正道修士所有。
“是魔崽子?還是黑水澤的人?”晚寶用氣聲問道,小手已經摸上了腰間的儲物袋。
晚風微微搖頭,仙識鎖定著那幾道遁光:“氣息駁雜,有魔氣,也有修煉邪功的修士,看來是混雜的隊伍。觀其行跡,似在巡邏,又似在尋找什麼。”
她心中念頭急轉。此地已離隱霞穀不遠,出現這等身份的修士,絕非好事。難道黑水澤已經按捺不住,開始對隱霞穀周邊進行滲透和偵察了?
就在這時,那幾道遁光似乎發現了什麼,突然轉向,朝著側下方一處隱蔽的山坳落去。晚風眸光一凝,仙識緊隨其後。
山坳之中,赫然有兩人正在歇息!看其衣著打扮和周身流轉的靈力,正是隱霞穀的弟子!而且,晚風認得其中一人,乃是晚寶的一位師兄,名叫王岩,性格憨厚耿直。另一人則稍顯麵生,應是穀內普通弟子。
那幾名邪修與魔修落下遁光,立刻將兩名隱霞穀弟子圍在了中間,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獰笑。
“嘿嘿,運氣不錯,逮到兩條隱霞穀的小魚!”
“說!你們鬼鬼祟祟在此作甚?是不是穀中派出的探子?”
王岩師兄臉色一變,立刻將那名年輕弟子護在身後,鏘的一聲拔出佩劍,怒喝道:“你們是什麼人?此地乃我隱霞穀地界,豈容爾等邪魔外道放肆!”
為首的是一名麵色蒼白、眼帶邪光的修士,他陰惻惻地笑道:“隱霞穀?很快就要自身難保了!識相的,乖乖束手就擒,帶我們進穀,或許還能饒你們一命!”
“做夢!”王岩師兄怒極,手中長劍一振,便要動手。但他修為不過築基中期,麵對數名實力相仿甚至更強的敵人,形勢岌岌可危。
岩石之後,晚寶急得直跺腳:“是王岩師兄!風姐姐,我們快去救他們!”
阿金也齜牙咧嘴,周身雷光隱現,躍躍欲試。
晚風眼神微冷。這些宵小,竟敢在隱霞穀門口撒野,看來黑水澤的挑釁是越來越露骨了。她正欲出手,卻心念一動,對晚寶和阿金道:“你二人去練練手。晚寶,你碧蘿仙體的纏縛與控製之力,正好克製這些雜魚。阿金,你新得之力,需實戰磨合,注意收斂氣息,莫要過早暴露底牌。我在旁為你等壓陣。”
晚寶一聽,眼睛頓時亮了!她早就想試試自己最近修煉的成果了!阿金更是興奮地低吼一聲。
“好嘞!看我們的!”晚寶摩拳擦掌,與阿金對視一眼,默契自生。
下一刻,晚寶身形如輕煙般掠出,雙手掐訣,體內碧蘿仙力湧動,嬌叱一聲:“青藤繞!”
霎時間,山坳地麵破土而出無數堅韌無比的翠綠藤蔓,如同活蛇般,迅疾無比地纏向那幾名邪修和魔修的下盤!這藤蔓不僅堅韌,更蘊含著一股強大的束縛與汲取之力,讓被纏住者隻覺靈力運轉都滯澀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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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名敵人顯然沒料到暗中還藏有埋伏,更沒料到這藤蔓如此詭異難纏,頓時一陣手忙腳亂。
“什麼人?!”
“小心地上的藤子!”
就在他們分神應付藤蔓之際,一道金紫色的影子如同閃電般竄出,直撲那名為首的邪修!正是阿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