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太上峰漸漸被雲霧遮掩在身後,秦玄獨自一人行走在下山的青石階上。他的步伐沉穩,心境卻如同山間繚繞的雲霧,翻湧不定。太上長老的話語,字字千鈞,依舊在他腦海中回響。
“混沌拳道歸墟本源)……終極的毀滅與終結……”
他下意識地握了握拳,感受著體內那奔騰不息、已然達到靈罡境九重巔峰的磅礴罡氣,以及那深藏於罡氣核心、一絲若有若無、卻令他自己都感到心悸的歸墟真意。這力量強大而陌生,像一頭蟄伏的遠古凶獸,等待著被徹底喚醒。
“路漫漫其修遠兮……”秦玄低聲輕吟,將心頭那絲因獲得強大力量而可能滋生的浮躁徹底壓下。他知道,自己隻是幸運地推開了一扇通往無上大道的大門,門後的路,更長,更險。
不知不覺間,他已走到了明月軒外。熟悉的院落靜悄悄的,唯有那層柔和的、蘊含著水韻波光的防護陣法在靜靜運轉,隔絕了內外。慕憐月的氣息平穩而悠長,顯然仍在深度閉關之中,不知何時才能出關。
秦玄在院門外駐足良久,目光柔和地掠過那扇緊閉的門扉,仿佛能穿透陣法,看到其中那道刻苦修煉的倩影。一絲淡淡的思念縈繞心頭,但他很快便將其化作更堅定的動力。
“憐月,願你早日功成。”他輕聲祝福,嘴角泛起一抹溫和的笑意,“我也該去走我的路了,去經曆,去磨礪,才能真正掌控這份力量,擁有守護一切的資格。”
轉身,他步履堅定地走向雲深殿。
殿內,宗主慕雲胤似乎早已洞悉他的來意,未等他開口,便放下手中玉簡,含笑問道:“準備下山了?”
秦玄恭敬行禮:“回稟宗主,弟子修為初固,心有所感,欲下山遊曆,於紅塵中磨礪道心,鞏固境界,增廣見聞,懇請宗主準許。”
慕雲胤微微頷首,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讚許與期許:“善。閉門造車,終非正道。以你如今修為,隻要謹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主動涉足那些禁忌之地,不去招惹隱世的老怪,在北域行走,足以自保。”
他語氣稍頓,神色轉為鄭重,目光深邃地看向秦玄:“尤其要牢記太上長老的叮囑。你身負之物,乾係重大,非生死關頭,絕不可輕易示人。遇事,當以智取,以理服人,若理不可通……則需雷霆手段,斬草除根,不留後患。但切記,力量是手段,而非目的,莫要讓殺戮蒙蔽了你的守護之道心。”
這番話意味深長,既有對秦玄的關愛,也有對宗門未來支柱的告誡。
秦玄心神一凜,深深一拜:“弟子謹記宗主教誨,定不負宗門厚望!”
得了宗主首肯,秦玄未再耽擱,回到青鬆崖簡單收拾了少許行囊,便孑然一身,踏出了青玄宗那宏偉的山門。
他沒有選擇駕馭飛劍或是乘坐宗門的靈鶴,而是決定就以這雙腳,一步步去丈量北域的廣袤土地。他行走在官道,穿梭於山林,夜宿過荒村,也曾在繁華的城鎮短暫停留。他像一個最普通的旅人,觀察著世間百態,感受著風土人情,體會著與宗門內截然不同的生機與喧囂。體內的混元罡氣隨著他的行走自然流轉,與天地交感,愈發圓融凝練。
這一日,他行至一片名為“蒼翠山脈”的地界。此地山勢連綿,古木參天,靈氣雖不算極其濃鬱,卻也孕育了不少低階靈草妖獸,吸引了不少散修和小型修仙家族的人前來碰運氣。
秦玄正漫步於一條崎嶇的山間小徑,欣賞著兩側的嶙峋怪石和偶爾掠過天際的靈鳥,前方不遠處的一座山穀內,卻突然傳來了激烈的靈力碰撞聲、兵刃交擊之響,夾雜著憤怒的嗬斥與囂張的狂笑。
其中一道靈力波動,讓秦玄感到一絲微弱的熟悉感。
他眉頭微蹙,身形一晃,便如一片落葉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旁邊的陰影之中,幾個起落,便已潛至山穀邊緣,藏身於一塊布滿青苔的巨岩之後,收斂了所有氣息,凝目向穀中望去。
穀中情形一目了然。
三名衣著光鮮、明顯出身不凡的修士,正呈三角之勢,圍攻一人。被圍攻者,身穿青玄宗標準的外門執事服飾,看年紀約莫中年,此刻狀態極為狼狽。他發髻散亂,嘴角掛著殷紅的血跡,胸前的衣襟上也有大片洇濕,手中緊握著一柄製式長劍,劍身靈光黯淡,微微顫抖,顯然已是強弩之末。其修為,大致在靈元境五重左右。
當秦玄的目光落在那執事因憤怒和虛弱而略顯蒼白的臉上時,一段塵封的記憶驟然浮現心頭。
王執事!
是那位當年在他還是雜役弟子時,因一次與其他弟子的衝突而陷入困境,關鍵時刻路過,並未因他身份低微而漠視,反而秉公直言,為他主持了公道的王執事!雖然對王執事而言,或許隻是職責所在,順手為之,但對於當時身處底層、備受白眼的秦玄來說,那份公正,猶如暗夜中的一縷微光,足以銘記於心。
再看圍攻王執事的三人。為首者是一名麵色蒼白、眼袋深重、腳步虛浮的錦衣青年,其修為雖也是靈罡境九重巔峰,但氣息浮躁,根基不穩,一看便是依靠資源堆砌,且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紈絝子弟。他手中搖著一柄鑲金嵌玉、靈光閃閃的折扇,神態倨傲,眼神中充滿了居高臨下的蔑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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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護衛在他身後的兩名黑衣男子,則截然不同。兩人身形魁梧,目光銳利如鷹,周身氣息凝實厚重,煞氣隱隱,赫然都是靈元境巔峰的修為!此刻,他們正虎視眈眈地盯著王執事,如同盯著落入陷阱的獵物。
“王振!”那錦衣青年用折扇遙指王執事,語氣囂張跋扈,“本少爺再說最後一遍!把你懷裡那株五百年的‘赤炎靈參’乖乖交出來!否則,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王執事,也就是王振,猛地咳嗽了幾聲,又吐出一小口淤血,他死死攥著胸口似乎藏著什麼東西的部位,眼神憤怒而倔強:“趙昆!你休要血口噴人!這赤炎靈參明明是我曆經艱險,獨自在此山穀中發現並采摘!何時成了你的東西?你們赤岩城趙家勢大,就能如此顛倒黑白,強取豪奪嗎?!”
“強取豪奪?”名為趙昆的紈絝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連連,“在這赤岩城方圓千裡,我趙家看上的東西,那就是我趙家的!王振,你以為你頂著青玄宗執事的名頭就了不起了?哼,一個區區負責雜役弟子區域的執事,在宗門裡也不過是個邊緣角色,也配跟本少爺講道理?”
他臉上戾氣一閃,對著身後兩名護衛厲聲下令:“給臉不要臉!阿大,阿二,給我上!廢了他的丹田,打斷他的四肢!本少爺要讓他像條狗一樣趴在地上,親手把靈參給我奉上!”
“是,少爺!”
那兩名被稱為阿大阿二的靈元境巔峰護衛齊聲應喝,眼中凶光大盛。兩人身形同時暴起,如同兩道黑色閃電,一左一右,挾帶著淩厲無匹的勁風,直撲王振!
阿大一拳轟出,拳風熾烈,隱隱帶著風雷之聲,直取王振丹田氣海,顯然是要徹底廢其修為!阿二則是一記狠辣的掃堂腿,腿影如鋼鞭,卷起地上碎石,目標直指王振的雙腿膝蓋,意圖明顯,要讓他此生再也無法站立!
兩人配合默契,攻勢狠毒,瞬間封死了王振所有退路,那恐怖的靈壓如同實質,將王振牢牢鎖定,令他呼吸艱難,連移動手指都變得無比困難。
王振麵露絕望之色,他知道自己絕無可能擋住這兩人的聯手一擊。悲憤、不甘、以及對宗門聲威的維護之心交織在一起,他嘶聲怒吼,聲音帶著一絲悲涼:“趙昆!你如此無法無天,殘害我青玄宗執事,就不怕他日我青玄宗知曉,降下雷霆之怒,製裁你趙家滿門嗎?!”
然而,他的怒吼在趙昆猖狂的笑聲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眼看那足以斷筋碎骨、廢人修為的拳腳,就要結結實實地落在王振身上——
就在這千鈞一發,生死立判的刹那!
“哼。”
一聲淡淡的,仿佛帶著些許不滿,又似帶著無儘冰冷的冷哼,如同臘月寒風,驟然在山穀中每一個人的耳邊響起,清晰無比。
聲音響起的同一瞬間,一道青衫身影,仿佛憑空出現,又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裡,隻是無人察覺。他就那樣自然而然地站在了王振的身前,恰好隔斷了那兩道致命攻擊與王振之間的聯係。
來人,正是秦玄。
他的出現,毫無征兆,違背了常理,仿佛瞬移。
麵對兩名靈元境巔峰修士傾儘全力的凶狠合擊,秦玄的臉上看不到絲毫的緊張或是凝重。他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古井,甚至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
他沒有擺出任何防禦的架勢,沒有凝聚驚人的護體罡氣,更沒有取出背後的長劍。
他隻是隨意地,如同驅趕眼前煩人的飛蟲,又像是活動了一下手腕般,朝著前方,漫不經心地揮出了一拳。
這一拳,真的太隨意了。沒有蓄力,沒有嘶吼,沒有璀璨奪目的罡氣光芒爆發,也沒有引動天地靈氣的劇烈波動。
就好像一個完全不懂武道的普通人,隨意地向前伸了一下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