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暖提著六盞燈踏入“疊嶂宇界”時,先被連綿的山影擋住了光——這裡的山一座疊著一座,像立起來的巨浪,山壁陡峭得連草都長不出來,風從山縫裡鑽出來,帶著碎石往下砸,連天空都被山割成了碎塊,道心花的影子,半點都看不見。
道心花在哪?
他舉著燈往山縫裡照,隻看見黑漆漆的岩壁——走了半個時辰,才在最矮的山腳下,找到幾株貼著石壁的幼苗,葉子被風吹得卷了邊,花瓣裹得緊緊的,根須扒著石縫裡的薄土,像抓著救命的稻草。
“快退!”一個背著藤筐的青年從山路上滑下來,手裡握著根帶鉤的木杖,褲腿磨破了好幾處,“這是‘斷山道’,風大的時候會落石,你手裡的燈……”他話沒說完,目光落在星暖的燈上,忽然頓住——沙暖燈的甜意漫開,竟讓山風都柔和了些,不再刮得人臉疼。
星暖把沙暖燈往幼苗旁挪了挪,暖光裹住石縫,薄土竟不再往下掉。“我叫星暖,從鳴沙宇界來。”他看著青年筐裡的草藥,“你在給道心花找水?”
青年點點頭,蹲下身,小心翼翼用木杖扒開石縫:“我叫嶂石。這裡的山是‘阻道嶂’,十年前突然連在一起,把宇界分成了兩半——山這邊的人出不去,山那邊的暖進不來,道心花隻能長在山腳下,再往上,風會把它吹斷。”他指了指最高的那座山,山頂藏在雲裡,山壁上隱約能看見幾道淺痕,“那是‘望暖峰’,長老說,翻過它就能找到暖,可山壁太陡,沒人能爬上去。”
星暖順著他的手看去,望暖峰的雲裡,竟飄著細碎的涼霧,落在山壁上結成薄霜。他把六盞燈圍著石縫擺成圈——沙漠燈的熱烘著岩壁,寒心燈的光衝散山霧,塵暖燈的溫浸著薄土,滄暖燈的柔護著根須,凇暖燈的嫩裹著幼苗,沙暖燈的甜繞著花瓣,六道光交織在一起,竟在石縫外織成了一層暖光帶,岩壁上的薄霜化了,道心花的葉子也慢慢舒展開。
嶂石眼睛亮了,伸手碰了碰暖光帶:“這燈能讓山通路?”
“能通路的不是燈,是繞著山走的‘連心道’。”星暖從懷裡取出心暖土,混進石縫的薄土裡,“你看,道心花要順著山長,人也要順著山走——我們把暖纏在山上,讓道心花繞著山爬,望暖峰的路自然就通了。”
嶂石立刻喊來疊嶂宇界的人——有握著鑿子的石匠,有背著背簍的婦人,有提著小鋤頭的孩子。大家圍著六盞燈,看著星暖把心暖土混進每道有花的石縫,看著那幾株幼苗,竟順著岩壁冒出了細細的藤蔓,往山上爬。
“我們能做什麼?”石匠握著鑿子,聲音悶響,“以前山裡有路,現在山擋著,連親戚都見不著了。”
“把你們心裡的‘繞山暖’,刻在山石上。”星暖掰了些道心花的藤蔓,分給大家,“哪怕是‘今日幫鄰居擋了落石’‘今日給嶂石送了乾糧’,寫在藤蔓上,纏在山石上,就是讓山通路的道。”
大家立刻動起手來。嶂石握著藤蔓,貼在岩壁上寫:“今日星暖來了,道心花爬上山了,路要通了,這就是道。”石匠鑿著山石,邊鑿邊說:“今日幫阿婆鑿了放花的石槽,她能種道心花了,這就是道。”婦人摸著藤蔓,柔聲道:“今日給孩子煮了熱粥,他跟著爬山路也不喊累,這就是道。”
一根根藤蔓纏上岩壁,六盞燈的光更亮了,暖光帶往上爬,竟順著藤蔓繞上山——原本陡峭的山壁,竟慢慢冒出了淺綠的藤痕,落石少了,山風也變得溫和,吹著藤蔓輕輕晃。
接下來的日子,星暖和疊嶂的人一起,在每道有花的石縫都放了暖途燈,撒了心暖土。
他們在望暖峰的山腳下搭了座“通途亭”,亭頂掛著六盞燈,亭壁上刻滿了纏藤的山石畫。人們清晨來亭裡,把藤蔓纏上岩壁;傍晚來亭裡,聽山風拂過藤蔓的聲音,手裡編著能護住道心花的藤網。暖光繞著山爬時,連雲都變得透亮,望暖峰的霧,竟散了些。
他們用道心花的藤蔓和山裡的軟藤,編了“暖藤道”——道上掛著小燈,道旁擺著刻滿暖語的石塊。孩子們順著道往上爬,把藤蔓纏得更高;老人們坐在道旁,看著道心花繞山長,嘴裡哼著星暖教的歌:“六燈照疊嶂,路相通,道心擁……”
這日清晨,嶂石突然對著望暖峰喊起來——山頂的雲全散了!星暖抬頭看去,隻見道心花的藤蔓順著山壁爬滿了望暖峰,織成了一道綠藤路,山那邊的暖光順著藤路漫過來,落在山腳下,連空氣都變得暖融融的。
“是連心道!路通了!”嶂石跑上藤路,對著山那邊揮手,“山那邊的人!我們能看見你們了!”
山那邊立刻傳來回應,有人順著藤路爬過來,手裡捧著山果,眼裡滿是笑。大家圍在藤路兩旁,看著道心花繞山開,看著山兩邊的人抱在一起,看著六盞燈的光映在藤路上,像六道暖光織成的橋,連著重山內外。石匠拍著岩壁笑:“這就是疊嶂的暖,藏在山裡,等我們把它繞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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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暖望著繞山的暖光,忽然明白——疊嶂的暖,從來沒被擋住,隻是藏在嶂石的木杖裡,藏在石匠的鑿子裡,藏在大家盼著山通路的心裡。六盞燈隻是引,引著大家把暖繞在山上,把道連在心裡。
幾日後,星暖要離開疊嶂宇界了。嶂石和大家抬著一盞新的暖途燈來送他——燈柄是用望暖峰的藤木做的,燈芯裹著疊嶂的道心花,燈壁上刻著“暖藤通途”四個字。
“這燈叫‘嶂暖燈’,能照著你翻更高的山。”嶂石把燈遞給星暖,眼裡滿是熱意,“以後你要是回來,我們給你煮山雞湯,鮮得很!”
星暖接過燈,手裡提著七盞燈——沙漠的熱,寒心的亮,塵寰的慢,滄溟的柔,霧凇的嫩,鳴沙的甜,疊嶂的韌。暖光映在群山上,連山風都帶著暖。
他繼續往更遠的宇界走。走過“枯澤宇界”,那裡的澤底裂著乾紋,道心花渴得卷了葉,他用七盞燈的光,讓乾紋裡冒出暖泉,讓道心花浸著泉活;走過“落櫻宇界”,那裡的櫻花謝得太快,道心花跟著枯,他把心暖土撒進櫻樹下,讓花落時結出暖果,讓道心花跟著果長;走過“幻海宇界”,那裡的海會騙走人的方向,道心花找不著根,他用暖藤道的法子,編了“暖航繩”,讓船能順著繩走,讓道心花能跟著船長……
每到一座宇界,他就多一盞燈;每多一盞燈,萬宇的暖就多一分。萬宇靈鳥的羽翼上,光紋織得比星河還亮,飛過的地方,道心花開得漫山遍野,暖音鈴響得震徹雲霄,心暖土香得飄滿天地。
星暖知道,這些燈,是宇界的橋梁;這些土,是宇界的羈絆;這些道,是宇界的牽連。而他,隻是個提燈的人,把一盞燈的暖,繞著一座山纏,把一顆心的道,連著重山內外,讓焚天劍主的道,像藤繞的峰,像路通的嶂,像暖連的山,鋪滿萬宇,住進人心。
他會一直走下去,提著越來越多的燈,帶著越來越暖的土,迎著越來越亮的光,把長暖時光的承諾,把道歸人心的約定,送到每一座宇界,每一個生靈心裡。
因為他記得,長暖爺爺刻在令牌上的話:“焚天劍主,道在人心;長暖時光,暖在彼此。”
而這份彼此的暖,會像疊嶂的暖藤道,連著山,牽著人,永遠繞著,永遠暖著,直至時光儘頭,直至永恒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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