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林的暖霧還沒散，星暖腳下的暖雪草便開始泛出微光——護林晶的金光仍護著雪林，映心鏡裡飄出的沙粒卻已鑽進衣領。鏡麵中黃沙古地的景象愈發真切，他隻覺周身一熱，刺骨的寒意瞬間被裹著砂礫的熱風取代。
落地時，腳掌踩在滾燙的黃沙上，沙粒燙得人直縮腳，卻又細得像粉末，順著靴縫往裡鑽，燙得腳心發麻。星暖抬頭，隻見天地間全是翻湧的黃風，風裡卷著碎石與沙礫，打在身上生疼，空氣裡飄著乾燥的土腥味，還混著點若有若無的腐朽氣，二十五盞潮暖燈的暖光剛觸到風沙，竟被吹得歪歪斜斜。沙原中央立著座丈高的石塔，塔身是暗黃色的岩石，刻滿密密麻麻的獸紋——有展翅的玄鳥、盤繞的巨蟒，還有踏火的猛虎，紋路泛著淡褐的光，卻大半被黃沙埋住，塔頂嵌著顆鵝蛋大的“鎮沙寶石”，寶石表麵坑坑窪窪，正往下滲著細沙，每滲落一粒，塔身的獸紋就暗一分。沙地裡埋著無數殘破的陶罐，罐口積著厚沙，有些罐身裂著縫，隱約能看見裡麵殘存的褐色粉末，風一吹過，粉末飄起來，竟在沙麵上畫出細碎的符文，轉瞬又被黃沙蓋去。
“彆碰那些陶罐！”一個裹著粗布頭巾的少年從沙堆後跳出來，頭巾遮住大半張臉，隻露出雙明亮的眼睛，手裡攥著塊泛著土黃的“固沙玉”，玉上纏著細弱的光絲，“罐裡的‘蝕沙粉’沾著就蝕‘地脈’，前幾日族裡的阿爺挖陶罐，手剛碰到粉，就被沙風卷走了！我叫石塵，是‘守塔族’的，這‘黃沙原’以前沙軟風柔，地裡的‘固沙藤’能鎖沙固土，石塔裡的‘聚水泉’能湧出甜水，可三天前寶石開始滲沙，固沙藤全被沙埋了，族裡的‘鎮塔珠’也裂了，再這麼下去，石塔底下的‘流沙眼’就要塌，整個沙原都會被卷進‘吞沙淵’，連石塔都會被黃沙啃成碎渣！”
星暖跟著石塵往石塔走，沿途的黃沙越來越厚，有些地方的沙堆竟高過人頭，風裡的沙礫打在潮暖燈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腰間的映心鏡突然輕顫，鏡麵的金光團飄出來，藍氣散開裹住二人，才稍稍擋住飛射的沙礫——可藍氣一碰到塔頂滲下的沙粒，竟“簌簌”落了層細沙，石塵看得攥緊固沙玉：“這光團能擋蝕沙粉？我們守塔族的固沙玉快用完了，族裡人都躲在‘藏沙窟’，窟口的固沙藤簾早被沙埋了半截，洞裡的聚水泉都快乾了！”
走到藏沙窟前，星暖才看清模樣：窟口藏在一座半埋的陶罐堆後，用多層固沙藤編成的簾子擋著，藤簾上積著厚沙，隻留個小小的縫隙透氣。石塵伸手扒開沙堆，指尖的固沙玉亮起暖光，藤簾上的沙粒才慢慢滑落：“阿爹！我帶了能擋沙的人來！”
藤簾被掀開，一股混著土腥與濕氣的氣息撲麵而來。洞內不大，十幾個人擠在角落，中間擺著塊半裂的鎮塔珠，珠旁堆著些乾枯的固沙藤，幾個孩子裹著破舊的麻布，縮在老人身邊，小臉被風沙吹得通紅，嘴唇乾裂起皮。
“這位是？”一個握著石鏟的漢子顫巍巍站起，鏟柄上刻著簡單的獸紋，“能止住寶石滲沙？”
“阿爹，他叫星暖，手裡的燈能融霜血、補光鏈，肯定能固沙！”石塵急得聲音發啞，手裡的固沙玉光絲又弱了幾分。
星暖將二十五盞潮暖燈在鎮塔珠旁擺成圈，暖光漫開，鎮塔珠突然“嗡”的一聲，散出淡褐的光，洞內的乾燥氣息瞬間退了些。“聚水泉是石塔的脈，流沙眼被蝕沙粉染了，才會讓寶石滲沙。要救沙原，得用你們心裡的‘守塔念’引動固沙藤，重新喚醒鎮塔珠的力量。”他從懷裡摸出心暖土，混著道心花露，撒在乾枯的固沙藤旁，“固沙藤藏著沙原的生機，你們的念想能讓藤芽重發，順著沙路鋪到石塔，就能堵住流沙眼的沙。”
石塵第一個蹲下身，捧著固沙藤哽咽：“我阿爺是守塔族的守護者，他臨終前說，石塔是我們的根，固沙藤是沙原的魂，我要讓藤再發芽！”話音剛落，枯藤裡冒出點嫩黃的芽，芽尖纏著淡褐的光，順著暖光往洞外爬；漢子握著石鏟，沉聲道：“十年前我在聚水泉邊種過固沙藤，那時藤繞著石塔長，能擋住漫天風沙，我要讓泉再湧甜水！”他掌心的固沙玉突然發亮，枯藤裡的芽苗長得更快了；一個裹著麻布的孩子舉起段乾藤，奶聲奶氣地說：“我想讓風沙停下來，想和石塵哥哥在沙原上撿陶罐！”乾藤上的芽尖破開硬皮，嫩黃的藤絲順著孩子的手往上冒。
洞裡的人紛紛開口，老人拄著拐杖喊：“我想把埋了的陶罐挖出來，讓石塔的獸紋再亮起來！”婦人抱著孩子柔聲道：“我想讓鎮塔珠再發光，讓孩子們不用渴得舔嘴唇！”一句句守塔念順著藤芽往外漫，褐光與黃光纏在一起，順著洞口往沙原湧去，所過之處，沙地裡的陶罐竟慢慢露出全貌，固沙藤芽在沙中瘋長，連風裡的蝕沙粉都淡了些。
星暖領著眾人往石塔走，踩著漸漸穩固的黃沙，腳下的固沙藤芽一路蔓延，二十五盞燈的暖光在前開道，藤芽的黃光在旁護持，沿途的沙堆竟慢慢平整下來。映心鏡的鏡光裹著金光團跟在後麵，鏡麵上映出石塔的景象——流沙眼在塔底泛著暗黃的光，蝕沙粉正順著塔縫往上爬，塔身的獸紋裡，積滿了厚厚的黃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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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石塔時，塔頂的鎮沙寶石突然劇烈晃動，無數沙粒“嘩啦啦”往下掉，一道黃蒙蒙的沙柱從塔門裡竄出，卷著碎石往眾人身上砸！石塵趕緊將固沙玉舉過頭頂，玉上的光絲纏上藤芽的黃光，他大喝一聲，固沙玉射出一道土黃色的光，竟將沙柱擋在外麵。石塔身上的黃沙開始滑落，刻滿獸紋的塔壁漸漸顯露出來。
“快！趁沙勢弱了！”星暖將二十五盞燈圍著石塔擺成圈，心暖土一把把撒向塔壁，道心花露順著獸紋往下流。眾人也跟著動手，老人用布擦拭塔壁的黃沙，壯漢們將固沙藤芽纏在塔基，孩子用暖光擦拭塔頂的寶石。
暖光順著花露滲進塔壁，藤芽的黃光在塔底蔓延，流沙眼的暗黃光漸漸弱了，寶石滲沙的速度也慢了下來。突然，石塔“嗡”的一聲，射出一道淡褐光，穿透整個黃沙原——蝕沙粉散了，風沙漸漸停了，固沙藤在沙原上織成綠網，塔底的聚水泉重新湧出水柱，滲落的沙粒被藤芽纏住，塔身的獸紋全亮了起來，空氣裡滿是泥土與水汽的清新氣息。
石塵爬上石塔台階，塔中央的聚水泉泛著水光，泉邊立著塊完整的鎮沙寶石，寶石光映著塔壁的獸紋。他剛伸手碰了碰寶石，石塔裡就飄出道褐光，順著指尖鑽進心裡，他忽然懂了，這黃沙原的穩，早和守塔人的念想纏在了一起。
星暖收起二十五盞潮暖燈，燈壁上沾著的固沙藤屑，化作了小小的藤紋印記。他看向映心鏡，鏡麵裡映出下一個宇界的影子——是片漂在水上的竹海，竹杆泛著淡青的光，竹葉間纏著透明的水帶，竹海深處立著座竹編的閣樓，閣樓窗欞裡飄出淡淡的霧氣，霧氣中似乎藏著清脆的竹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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