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城牆之上,屍骸遍地,層層疊疊,血流成河,彙聚成一個個血色水窪,倒映著殘肢斷臂。堅硬的城磚被鮮血浸透,變得濕滑黏膩,骨頭被沉重的兵刃碾碎成泥,與血水混合在一起,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膻氣息。一具具殘屍瞪大了不甘的雙眼,似是在質問蒼天的不公,碎裂的骨頭渣子鋪滿了一地,稍一挪動便發出“哢嚓”的聲響。
這副宛如人間地獄般的場景,隻是讓他稍稍愣住。但當他看到遠處百名明教銳金旗士卒竟安安靜靜地坐在牆角,衣衫染血,神色疲憊不堪,卻依舊眼神銳利如鷹,死死盯著不遠處的敵軍時,心中更是充滿了疑惑與震撼。
這裡不應該是大戰正酣、浴血廝殺的戰場嗎?為何會是這般景象?
他目光掃過,隻見不遠處幾百名絹布甲士卒麵麵相覷,眼神中滿是極致的恐懼與忌憚,身軀微微顫抖,手中的兵刃都在不停晃動。即便明知百名明教銳金旗士卒已然筋疲力儘,傷亡過半,卻始終沒有人敢上前半步,仿佛前方不是疲憊之師,而是一頭頭隨時會撲上來的猛虎!
在他們前方,上百具屍體密密麻麻、重重疊疊,每一張臉孔都扭曲變形,死狀淒慘至極——這些都是先前嘗試上前進攻之人的下場,有的被斬斷臂膀,有的被洞穿胸膛,有的頭顱不翼而飛,慘烈之狀,令人側目。
劉瑜深吸一口氣,直到此刻,他才真切明白了這群一直由謝遜統領、且明顯與他來自同一地方的明教銳金旗士卒,是何等的可怕!
百人力竭,卻依舊震懾得數千敵軍裹足不前,不敢越雷池一步!
猛虎癱坐,虎威猶存!這等悍勇與威懾力,當真世間罕見!
劉瑜不再多想,看著緊隨其後殺上城牆的數百名涿州驍勇營士卒,長刀一橫,頓時刀光再起,怒喝一聲:“殺儘殘敵,莫要讓明教的弟兄小瞧了我們!”
“痛快!”
城牆之下,謝遜放聲大喝,聲音豪邁狂放,震得周遭氣流翻滾。他渾身戰意如火山噴發,熊熊燃燒,雄壯的身軀英姿勃發,滿頭金毛在夜風中狂舞,七傷拳勁裹挾著猙獰的雄獅虛影,煞氣四溢,令人望而生畏。他看向白衣劍客的目光,卻冰冷如刀,毫無半分溫度,隻有刺骨的殺機!
“今日便送你上路,讓你知曉純陽宗的劍法,也並非無敵!”
他再次大喝一聲,雙拳猛然收緊,骨節爆響如雷,體內七傷拳勁運轉到極致,周身氣流激蕩,道道金毛雄獅虛影在他身後浮現、彙聚,咆哮之聲驚天動地,凶光四射,仿佛要將整個夜空都撕裂!拳風凝聚成一座巍峨的血色獅山,帶著無匹威勢,轟然砸下,籠罩了白衣劍客所有閃避的路徑!
白衣劍客此刻身軀早已處處染血,雪白的衣衫被鮮血浸透,變得殷紅一片,麵容蒼白至極,毫無血色,渾身傷痕累累,深可見骨,觸目驚心,氣息也變得極為微弱,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一滴滴鮮血順著衣衫不住流下,滴落在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響。手中那柄雪白長劍也不複先前的鋒芒,發出陣陣清嘯,似是在悲鳴,又似是在不甘。
但他的麵色依舊清冷如冰,目光依舊毫無懼意,眼神澄澈如秋水,透著一股純陽宗獨有的孤傲與決絕。
他深深看了謝遜一眼,心中已然明了,自己此刻身體狀態已差到極點,內息耗竭,傷勢沉重,繼續戰鬥下去,必死無疑!純陽宗的顏麵固然重要,但性命更為可貴,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當機立斷,他從懷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鐵哨,放在唇邊輕輕一吹。頓時,一道厚重刺耳的哨音傳響四方,尖銳異常,刺破夜空,遠遠傳了出去!
“嚦!”
遠處天際,一道黑影極速襲來,狂風大作,卷起漫天塵土,伴隨著一聲清揚的鳴叫。那黑影雙翅展動,速度快如閃電,劃破夜空,隻是一閃,便已從白衣劍客身前掠過——正是一頭神駿非凡、翼展數丈的黑色老鷹!
謝遜微微一怔,顯然未曾料到對方竟有這般異獸相助,尚未反應過來,白衣劍客已然縱身躍起,身形輕盈如羽,穩穩落在了黑色老鷹的寬厚背脊之上,居高臨下地冷冷注視著他,眼神中帶著一絲不甘與怨毒。
“想走?!”
謝遜勃然大怒,胸中戰意瞬間化為滔天怒火,雙腳猛然踏地,地麵轟然炸裂,碎石飛濺,身軀如離弦之箭般衝天而起,直追黑色老鷹而去!
滿頭金發根根倒豎,如鋼針般刺立,雙拳緊握,周身拳勁凝聚成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柱,橫空擊出,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向著正急速逃離的黑色老鷹襲去!
白衣劍客臉色一變,不敢有絲毫怠慢,揮劍阻擋,劍光淩厲如電,試圖斬斷這道拳勁。但他此刻已然力竭,這一劍的威力早已不複巔峰,終究難敵謝遜這含怒一擊!
砰!
劍光瞬間粉碎,化作漫天星屑。拳勁雖被削弱了大半,卻依舊散發著驚人的鋒芒,以超越風雷的速度,狠狠斬向黑色老鷹的翅膀!
“嚦!!”
長空之上,鮮血飄灑如紅雨,黑色老鷹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左翼被拳勁擊中,羽毛紛飛,血肉模糊。它身軀一晃,差點一頭栽落,好在它靈性十足,強忍劇痛,強行扇動僅存的右翼,最終穩住了身形,帶著白衣劍客,拚儘全力向著遠方飛去,很快便消失在天際儘頭,隻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謝遜落回地麵,雙腳踏碎數塊青石板,冷冷注視著黑色老鷹消失的方向,眼中殺機漸斂,沒有選擇追擊。他深知窮寇莫追的道理,況且城中之事尚未了結,王家餘孽仍在,當務之急是徹底掌控瀛州。他轉過身,邁開大步,向著位於瀛州城中心的王家府邸走去,步伐沉穩,氣勢凜然,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之上。
第二日,一則消息如同驚雷般向著整個盧龍轄區傳開,震驚了無數人,無論是江湖門派,還是地方官府,都為之震動!
瀛州城被攻破!
曾經在盧龍轄區煊赫一時、勢力龐大的王家家主王仁義,被斬殺於王家宅院之內,死無全屍!
傳承百年、富可敵國的王家,被滿門屠儘,雞犬不留,家產被抄沒,府邸被焚毀,昔日的繁華一夕之間化為烏有!
而新任的瀛州兵馬使,罡氣境強者,江湖人稱金毛獅王的謝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