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鎮的霧比縣城濃,孫建軍踩著露水走在李宏偉家附近的土路時,鞋底沾的泥塊越來越沉。貨車gps的最後一個坐標就定在村口老槐樹下,可圍著槐樹轉了三圈,隻看見車輪壓出的舊痕——最近幾天下過小雨,新痕跡早被衝沒了。“這gps就是個擺設,”跟在後麵的輔警小鄭踢了踢路邊的草,“他要是把車停在這兒,人步行去彆的地方,咱們根本查不著。”
手機信號的排查同樣棘手。負責通訊追蹤的民警小楊在指揮中心熬了個通宵,眼睛裡全是紅血絲:“最後一個基站覆蓋柳鎮整個西片區,包括三個自然村和一片林地,沒裝監控的小路能繞出七八條。就算知道他在這兒關了機,也跟大海撈針一樣。”他指著屏幕上的信號覆蓋圖,紅色區域像塊模糊的補丁,“除非找到他扔的手機,不然沒法縮小範圍。”
孫建軍又去了李宏偉常去的貨運信息部。老板娘正對著電腦核賬,頭也沒抬:“他上次來還問有沒有去鄰縣的短途活,說想賺點快錢。但這禮拜沒見著人,我還以為他找到長期活兒了。”旁邊幾個司機湊過來,有人說李宏偉最近總提“手頭緊”,有人說他跟鄰村一個貨主吵過架,但沒人知道他具體去了哪——“跑貨運的,今天在東明天在西,沒人會盯著誰的去向。”
縣局法醫室的燈亮了一整夜。劉敏摘下口罩時,指尖還沾著福爾馬林的味道,她把屍檢報告推到王組長麵前,指著“後腦部陳舊性皮下出血”那欄:“出血範圍大概3x2厘米,位置在枕骨下方,應該是一周內形成的,可能是摔倒時磕在硬物上,比如石頭、台階。但這傷不致命,真正的死因還是溺水——肺部積水裡有河泥和水草,是生前吸入的。”
她又拿出裝著死者衣物的證物袋:“藍色夾克是‘勞保牌’的,縣城農貿市場十塊錢一件,賣了十幾年;褲子是迷彩工裝褲,褲腳有磨損,像是經常蹲在地上蹭的;鞋子是膠底帆布鞋,鞋底紋路裡嵌著點紅土——柳鎮那邊的土就是這個顏色。”
王組長捏著證物袋,眉頭皺得更緊:“還是沒身份線索?”
“胃內容物排空了,沒法通過食物殘渣判斷;牙齒磨損程度符合長期吃粗糧的特征,但也沒法定位;唯一的突破點是夾克內袋縫著的一塊布,像是從彆的衣服上剪下來的,上麵有個模糊的‘李’字。”劉敏指著報告裡的照片,“但字太淡,沒法確定是不是名字。”
陸野走進法醫室時,正撞見王組長對著照片歎氣。白板上並排貼著兩張紙:左邊是李宏偉的駕駛證照片,穿著藍色工裝,頭發梳得整齊,眼神透著股悶勁;右邊是浮屍的麵部照,雖然腫脹變形,但眉骨的弧度、下巴的輪廓,跟左邊的照片有幾分像。陸野走過去,指尖輕輕劃過兩張照片的邊緣——李宏偉的駕駛證照片裡,左耳下方有顆小痣;浮屍的麵部照裡,同樣位置隱約能看到一點深色痕跡,隻是被腫脹的皮膚撐得模糊了。
“年齡4045歲對得上,身高1.72米比李宏偉的1.71米差一厘米,可能是屍體腫脹導致的誤差;體型偏瘦、藍色夾克、紅土鞋底……”陸野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跟自己說話,“還有死亡時間,34天前,剛好是李宏偉失蹤的前一天。”
王組長抬頭看他:“你覺得是同一個人?”
“沒證據不能亂說。”陸野收回手,指腹還殘留著照片紙的粗糙感,“但這些巧合太紮堆了。劉法醫,能不能再試一次提取指紋?上次的指紋太模糊,省廳比對可能會有誤差。比如用銀染法,或者加強光源,說不定能把指紋的細節再提清楚點——我們隊之前申請過省廳的高級指紋比對權限,要是能有更清晰的樣本,匹配成功率能高不少。”
劉敏愣了愣,隨即點頭:“可以試試。屍體手指雖然泡脹,但真皮層的紋路還在,用低溫處理後再用銀染試劑,應該能提取到更完整的指紋。我現在就去準備。”
王組長看著陸野,眼神裡多了點認可:“你這想法靠譜。要是能通過指紋確認身份,不管是不是李宏偉,都能少走不少彎路。”
陸野沒說話,又看向白板上的照片。理性告訴他,不能被巧合牽著走——也許浮屍隻是另一個跟李宏偉體貌相似的人,也許李宏偉隻是躲起來了。但直覺又在提醒他,後腦部的皮下出血、夾克上的“李”字、紅土鞋底……這些細節像散落的珠子,說不定能串成一條線。
他拿出手機,給孫建軍發了條消息:“問問王秀娟,李宏偉左耳下方是不是有顆痣,還有他最近有沒有摔過跤,後腦勺有沒有傷。”
孫建軍的回複很快:“我現在就去問!剛在村口碰見王秀娟,她正著急找李宏偉呢。”
法醫室裡,劉敏已經開始準備低溫處理設備。燈光下,浮屍的手指被小心地固定在托盤裡,銀染試劑在容器裡泛著淡淡的銀光。陸野站在旁邊,心裡琢磨著:如果指紋能對上,砸車案就不是簡單的“情緒發泄”了;如果對不上,那李宏偉的失蹤就更邪門了——他到底藏在哪,又為什麼要突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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