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野火一樣燒遍了全城。
新聞發布會開完,電視上、手機裡,到處都是“快遞投毒案成功告破”的標題。打了碼的物證照片,模糊但足夠有說服力。作案手法被攤開來講清楚,像是給公眾吃了一顆定心丸。官方那句“可以正常收寄快遞”說出來,壓在無數人心頭那塊巨石,總算轟然落地。
街角的快遞驛站,停滯了幾天的傳送帶又重新轉動起來。網絡上,之前那些恐慌和質疑,迅速被“警察辛苦了”、“感謝神速破案”的刷屏淹沒。一切似乎都在回歸正軌,那場彌漫在城市裡的無形毒霧,正被陽光和喧囂驅散。
市局大禮堂,掌聲雷動。
表彰大會的橫幅紅得刺眼。領導念著嘉獎令,字正腔圓,把專案組,尤其是“利刃小組”,誇成了斬妖除魔的天兵天將。“超凡毅力”、“專業能力”、“科技強警的典範”、“保護人民生命安全的功臣”……一頂頂高帽子扣下來,伴隨著沉甸甸的集體二等功、個人二等功、三等功的獎章和證書。
閃光燈劈裡啪啦,記錄著台上的榮光。陸野帶著他的組員,穿著筆挺的警服,站在那裡,接受著台下同事敬佩的目光和領導的握手。支隊長高明站在台下角落,臉上帶著些許欣慰,但眼神深處,依舊沉著東西。
然而,當喧囂散去,獎章和證書被帶回刑偵支隊那間熟悉的辦公室時,氣氛瞬間就變了味。
陳凱把那個裝著個人三等功獎章的盒子,隨手扔進抽屜最深處,發出“哐當”一聲輕響,像是丟進去一塊廢鐵。他癱回椅子,仰頭看著天花板,眼神空洞,這幾天看監控留下的血絲還沒完全消退。
周婷默默整理著桌上堆積如山的案卷材料,動作緩慢,帶著一種透支後的虛脫。她的目光偶爾會掠過吳誌強那份檔案,看到“化學高材生”那幾個字時,指尖會微微停頓,隨即是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李偉更直接,獎章和證書連盒子都沒打開,直接塞進了文件櫃底層,仿佛那是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他轉身拿起自己的配槍,坐在角落,一言不發地開始重複拆卸、擦拭、組裝的動作,冰冷的金屬部件在他手中發出規律而輕微的碰撞聲,隻有這樣才能讓他感覺到一絲確切的掌控感。
陸野站在窗邊,看著樓下街道上逐漸恢複的車水馬龍。陽光照在玻璃上,有些晃眼。一條無辜的生命沒了,屍體早已冰冷。好幾個家庭,天塌了,餘生都要活在陰影裡。而凶手的姐姐,五年前那場不了了之的意外中毒,像一顆惡毒的種子,最終結出了這樣一顆畸形的、帶血的果實。
這他媽算哪門子勝利?充其量,隻是一次失敗後的補救,一次迫不得已的止損。
“一個腦子那麼好使的人……學什麼不好,學製毒……”周婷的聲音很輕,帶著疲憊和無法理解的惋惜。
“他姐姐死了,沒人給他一個說法,那根撐著他的弦就斷了。”陸野接話,聲音低沉沙啞,像是被砂紙磨過,“如果當初那起意外能查個水落石出,或者……在他最絕望的時候,能有人拉他一把,給他指條路……”
後麵的話,他沒說下去。世上沒有如果,隻有冰冷的結果和沉重的代價。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支隊長高明走了進來。他臉上那點表彰大會帶來的官方笑容已經消失不見,恢複了往常的嚴肅。
“都辛苦了,”他開口,語氣緩和,“上麵特批,給你們放兩天假,都給我滾回去,好好睡一覺,陪陪家裡人。”
他頓了頓,目光在每一張疲憊的臉上掃過,最後落在陸野身上。
“但是,腦子不能徹底放假。手頭積壓的其他案子,該撿起來的,還得撿起來。”他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種隻有他們自己能懂的凝重,“尤其是……孫龍和李氏集團那條線。之前因為投毒案,全部暫停了。現在,是時候重新啟動了。”
他微微前傾身體,聲音壓得更低:“還有內部……鄭斌那邊。紀檢組的調查,應該已經有初步結論了。”
“鄭斌”這個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針,瞬間刺破了辦公室裡沉悶的空氣。所有人,包括一直在擦槍的李偉,都猛地抬起頭,目光銳利地聚焦在高明身上。
自己人,從內部爛掉的口子,終於要見分曉了。
高明沒有立刻說結論,隻是看著陸野:“打掉一個吳誌強,隻是掐滅了一個冒煙的炮仗。但真正埋得深的、能炸翻天的雷,還藏著呢。後麵的路,更黑,更難走。”
陸野迎著他的目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那簇因為新任務而重新點燃的火苗,在安靜地燃燒。他點了點頭,視線再次轉向窗外。
城市在腳下蔓延,車流如織,人潮湧動,看似恢複了往日的生機。但他知道,在這片繁華的肌理之下,那些更深、更龐大的黑暗,從未真正離開,它們隻是暫時蟄伏,等待著他們再次投身其中,去挖掘,去清除。
新的戰鬥,從未停止。而他,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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