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調查組碰了下頭,幾個目標裡,就數劉老四的落腳點最清楚——鄰縣一個山旮旯裡的村子。就他了。
陸野和李偉,跟著洛山本地一個熟悉路的老刑警,車子在盤山公路上顛簸了幾個小時,最後一段路還得靠兩條腿走。到了地方,一看那家徒四壁的土坯房,心裡就沉了半分。劉老四本人,看著比實際歲數老了至少十歲,臉上溝壑縱橫,都是被窮日子和苦力活刻出來的。一見幾個穿著製服、麵色嚴肅的生麵孔警察找上門,他眼神瞬間就慌了,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畏懼幾乎寫在了臉上。
開頭幾句問話,果不其然,碰了一鼻子灰。劉老四咬死了就是普通的塌方事故,他啥也不知道,問起王大虎和趙四,他就眼神躲閃,含糊其辭,明顯在回避。
陸野沒急著硬來。他使了個眼色,讓本地派出所的同誌以常規走訪的名義,在村裡轉了轉,很快就摸到了關鍵情況——劉老四家有個兒子得了重病,藥罐子吊著,錢像流水一樣花出去,家裡窮得叮當響,負擔不是一般的大。
摸清了底,陸野心裡有了數。他讓其他人都先出去,就留了李偉在屋裡,門一關,跟劉老四來了次硬碰硬的談話。
“劉老四,”陸野開口,語氣不算嚴厲,但每個字都帶著分量,“我們知道,你算不上主謀,可能還是被逼著裹進去的。但事情到了這一步,你再瞞著,就是包庇,一樣是犯罪!馬老三死得不明不白,他家老婆孩子還在等一個說法。你想想,要是哪天你也出了事,你屋裡頭躺著的兒子,還有這一大家子,誰管?”
劉老四腦袋垂得更低了,兩隻粗糙的手死死攥著破舊的衣角,指節發白,一聲不吭。
李偉接過話頭,語氣放緩了些,但意思更直接:“你家裡的難處,我們也看到了。積極配合,把知道的都說出來,算你立功,法律上能寬大處理。而且,對於能提供重要線索的證人,我們也可以想辦法,看能不能幫你申請點補助,渡過難關。”
硬的軟的,一起上,直接捅到了劉老四最痛、最軟肋的地方。他眼前閃過馬老三當時被打得不成人樣、最後悄無聲息的慘狀,這兩年自己心裡沒一刻安寧,睡覺都怕鬼敲門,再瞅瞅這漏風的屋子和病床上的兒子……
他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淚一下子就衝出了眼眶,順著深刻的臉頰皺紋往下淌,喉嚨裡發出壓抑不住的哽咽:“…我說…我全都說…是…是王大虎和趙四動的手…馬老三不想下井了,討要工錢…王大哥他們不給…還…還往死裡打他…打得太狠了…後來見馬老三沒氣兒了…他們怕出事…就…就故意弄塌了一截礦道…偽裝成…塌方事故…”
“李宏偉那邊的人知不知道?孫龍知不知道?”陸野立刻追問核心。
“具體上頭…是哪位老板知道的…我這種小嘍囉真不清楚…”劉老四用力搖著頭,“但…但事後沒幾天…礦上就來幾個穿西裝、打領帶的人…看著就很有派頭…跟王大哥他們關起門來談了好久…後來…後來就定了是事故…賠了一筆錢…再後來…王大哥和趙四就被送走了…我也被警告…不準對外亂說一個字…”
雖然劉老四觸及不到最上層的指令,但他的口供,已經像一把尖刀,直接捅破了那層偽裝——這就是一起故意傷害致死,然後偽造礦難現場企圖瞞天過海的案子!而且事後明顯有“上麵的人”來擦屁股,平息事態!這跟汪明遠偷聽到的那句“處理乾淨”,嚴絲合縫地對上了!
一條沾著血汙的暗線,從洛山的深山礦洞,隱隱約約,直指雲海市那個盤踞高處的李氏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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