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廳專案組指揮室的空調壞了半台,剩下的那台嗡嗡轉著,吹出來的風帶著股陳舊的灰塵味。周洪斌攥著剛打印出來的劉大軍戶籍信息,指節捏得發白,快步走到陸野麵前:“陸處,鄰省江城市公安局反饋,劉大軍這兩年在那邊的建材市場打零工,租住在市場附近的城中村,我帶兩個人現在就過去,保證把他抓回來!”
他的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急切,連鬢角的汗珠都忘了擦——二十年懸案,終於摸到凶手的影子,換誰都按捺不住。指揮室裡其他人也停下手裡的活,目光齊刷刷落在陸野身上,等著他點頭。
陸野卻沒動,隻是伸手拿起桌上的保溫杯,慢悠悠擰開蓋子,喝了口涼透的茶水。杯底的茶葉渣沉在下麵,像那些沒理清的舊線索。他放下杯子,指了指周洪斌手裡的信息單:“地址具體到哪棟樓?他白天在哪家店乾活?有沒有家屬跟著?每天幾點出門、幾點回去?”
一連串問題拋出來,周洪斌的興奮勁瞬間涼了半截。他撓了撓頭:“地址隻到城中村的巷子,具體門牌號還沒查到,乾活的店說是‘老楊建材’,其他的…江城市局還在核實。”
“沒核實清楚,怎麼抓?”陸野走到大屏幕前,手指點在“江城市向陽城中村”那片模糊的衛星地圖上,“城中村巷子窄,岔路多,要是我們一進去就打草驚蛇,劉大軍要是跑了,再想找他,難。”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二十年都等了,不差這幾天。我們要的不是‘抓到’,是‘萬無一失地抓到’,是人贓並獲,是讓他到了法庭上,連狡辯的餘地都沒有。”
指揮室裡靜了下來,隻有空調的嗡鳴聲還在響。周洪斌慢慢鬆開攥緊的拳頭,把信息單放在桌上:“陸處,你說怎麼乾,我們就怎麼乾。”
“分四步走。”陸野拿起馬克筆,在白板上畫了四條橫線,每一條都畫得筆直,“第一,孫啟明帶兩個人,偽裝成建材市場的供貨商,去江城市摸點,確認劉大軍的具體住址、工作的店鋪、日常活動規律,特彆是他有沒有隨身攜帶凶器,有沒有同夥。”
孫啟明立刻站直身體,手裡還拿著剛整理好的劉大軍前科檔案:“明白,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用‘青山市建材商’的身份,先去‘老楊建材’踩點,爭取混進市場內部。”他頓了頓,補充道,“我帶兩套便衣,一套工裝,再備個微型攝像頭,藏在公文包夾層裡,保證不暴露。”
陸野點點頭,在第二條橫線上寫下“跨省協作”:“第二,我親自跟江城市刑偵支隊對接,發協查函,請求他們配合外圍警戒,但暫時不透露具體案情,隻說‘抓捕一名在逃人員’,避免消息從當地泄露——劉大軍在那邊待了好幾年,說不定有熟人,走漏風聲就麻煩了。”
他拿起桌上的加密電話,手指在撥號鍵上懸了兩秒:“我現在就打,跟他們支隊的李支隊長對接,他是老刑偵,知道怎麼保密。”
電話接通時,江城市刑偵支隊的李支隊長正在開會,聽到是“8?17懸案”的協查請求,立刻把會暫停:“陸處放心,你們的人到了,我們派便衣隊配合,外圍路口都給你們守住,保證不讓劉大軍跑出去。”
掛了電話,陸野在第三條橫線上畫了個檔案夾:“第三,周洪斌,你負責梳理劉大軍1998年在青山市的活動軌跡,特彆是他跟趙保國的交集,還有他在建築工地的工友——當年他會不會跟人提過陳明遠家?有沒有人知道他有盜竊的想法?這些都要查清楚,完善作案動機的證據鏈。”
周洪斌拿起桌上的青山市建築公司用工檔案,翻到劉大軍那一頁:“我這就聯係青山市局,調1998年那家建築公司的老員工檔案,一個個找,哪怕退休了也要聯係上,總能挖出點線索。”他看著檔案上劉大軍的入職照片,補充道,“對了,我還得查趙保國當年的工程款糾紛案卷,看看有沒有提到劉大軍的名字,說不定能找到他替表叔出頭的證據。”
最後,陸野的筆落在第四條橫線,指向小陳:“第四,小陳,你繼續挖劉大軍的電子數據,通訊記錄從2010年刑滿釋放開始查,重點看他有沒有跟青山市的人聯係;資金流水查他的工資卡、微信支付寶,看有沒有大額轉賬,或者跟當年陳明遠家失竊財物相關的消費;還有交通卡口數據,看他這幾年有沒有回過本省,有沒有同夥跟他一起往返。”
小陳推了推眼鏡,手指在鍵盤上敲了敲:“通訊記錄我已經在調了,三大運營商那邊走了緊急通道,明天就能出結果;資金流水查了他名下的三張銀行卡,都是小額存取,沒什麼異常,但我懷疑他有未登記的現金交易,正在查他常用的pos機記錄;交通卡口的話,江城市到青山市的高速卡口,我篩了近五年的數據,暫時沒發現他的車輛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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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著急,慢慢查。”陸野拍了拍小陳的肩膀,“哪怕是他買煙的消費記錄,隻要跟案情有關,都要記下來——細節決定成敗。”
部署完,指揮室裡又忙碌起來。孫啟明在收拾裝備,把微型攝像頭、錄音筆、偽造的建材供貨合同一一放進公文包,還特意帶了件沾著水泥灰的工裝,說“這樣混進市場更像”;周洪斌在打電話聯係青山市局,讓他們幫忙找當年的建築公司老員工;小陳則盯著電腦屏幕,手指飛快地篩選著劉大軍的通訊數據,屏幕上的號碼像流水一樣滾動。
陸野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外麵的天已經黑了,省廳大樓的燈光亮了一片,像撒在黑夜裡的星星。他掏出手機,翻到受害者家屬的微信對話框,上次發的“有進展”還停留在三天前,那位母親回複了一個“謝謝”,後麵跟著個雙手合十的表情。他想了想,沒再發消息——等抓到劉大軍,再給她一個確切的答複,比現在說再多“快了”都管用。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一下,是王教授發來的消息:“煙頭和纖維的dna分型報告已經蓋章,送到檢察院備案了,你們這邊有需要隨時調。”陸野回了個“收到,辛苦”,心裡的石頭又落下一塊——生物證據是鐵證,有這個在,劉大軍想翻供都難。
晚上十點,指揮室裡的人還沒走。孫啟明把偽裝用的公文包放在桌上,正在跟隊員交代注意事項:“到了江城市,先找個離城中村近的酒店住下,明天一早去建材市場,我先進‘老楊建材’跟老板搭話,你們在外麵觀察,記好劉大軍的體貌特征——他左臉有個疤,是2005年傷人時留下的,很好認。”
周洪斌拿著剛打印出來的趙保國工程款糾紛案卷,走到陸野麵前:“陸處,查到了!1997年,趙保國承包陳明遠公司的宿舍樓工程,因為偷工減料被發現,陳明遠扣了他五萬塊工程款,趙保國去公司鬨過好幾次,劉大軍當時跟著一起去的,還跟陳明遠的保安吵過架,有當年的出警記錄!”
“出警記錄呢?”陸野立刻接過案卷。
“在這兒。”周洪斌指著其中一頁,“青山市局檔案室找到的,1997年10月15日,劉大軍因為‘擾亂單位秩序’被警告,出警民警記得他‘脾氣爆,說要給陳明遠點顏色看看’。”
作案動機的線索又多了一環。陸野看著案卷上的出警記錄,仿佛能看到二十多年前,劉大軍在陳明遠公司門口叫囂的樣子——那股怨氣,或許就是後來他潛入陳家作案的導火索。
小陳也有了新發現:“陸處,劉大軍2020年有一筆五千塊的轉賬,收款方是青山市的一個手機號,機主叫趙小軍,是趙保國的兒子!我查了趙小軍的信息,他現在在青山市開出租車,說不定知道劉大軍的情況!”
“立刻聯係青山市局,找到趙小軍,秘密詢問!”陸野的眼睛亮了——趙小軍是趙保國的兒子,劉大軍跟他有聯係,說不定能從他嘴裡套出劉大軍當年作案的細節,甚至找到失竊財物的下落。
指揮室裡的氣氛又熱了起來,每個人都帶著點興奮,連疲憊都淡了些。孫啟明的隊員已經收拾好行李,明天一早的高鐵票也訂好了;周洪斌在聯係青山市局,安排明天詢問趙小軍;小陳則在繼續深挖劉大軍和趙小軍的通訊記錄,看有沒有更多關聯。
陸野看了眼表,已經十一點了。他拿起桌上的卷宗,翻到陳萌萌的照片,照片裡的小女孩抱著布娃娃,笑容甜得讓人心疼。他輕輕摸了摸照片邊緣,像是在跟那個二十年前的孩子說“快了,很快就能給你一個交代”。
“都早點休息吧。”陸野合上卷宗,“明天還有硬仗要打,養足精神。”
孫啟明和隊員拎著行李走出指揮室,腳步很輕,怕打擾到其他人;周洪斌把案卷整理好,放在陸野桌上,說“明天一早我就去青山市局”;小陳關了電腦,臨走前還不忘說“通訊記錄有新結果我立刻發群裡”。
指揮室裡漸漸空了,隻剩下陸野一個人。他坐在椅子上,看著白板上的部署計劃,又想起二十年前的現場勘查記錄——主臥窗外的煙頭,陳萌萌臥室裡的布娃娃,還有那位母親哭紅的眼睛。
空調還在嗡嗡轉著,風裡的灰塵味好像淡了些。陸野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在“收網”兩個字旁邊畫了個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他知道,收網前的這段寂靜最熬人,但隻要再堅持幾天,等孫啟明摸清劉大軍的行蹤,等周洪斌找到更多動機證據,等小陳挖完電子數據,他們就能雷霆出擊,把那個隱藏了二十年的凶手,從黑暗裡揪出來。
窗外的天更黑了,省廳大樓的燈光一盞盞熄滅,隻有指揮室的燈還亮著。陸野拿起保溫杯,走出指揮室,走廊裡的聲控燈隨著他的腳步一盞盞亮起,像在為他照亮前路。他知道,這是收網前的最後一段寂靜,而寂靜之後,就是正義到來的雷霆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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