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的車駕剛剛在皇宮內停穩,驚魂未定的馬皇後甚至還沒來得及挪動腳步,前往東宮探望受驚早產的太子妃,一名麵帶喜色的太監便連滾爬爬地衝了過來,撲倒在禦前,聲音因激動而尖利:
“報——!啟稟陛下、皇後娘娘!太子妃娘娘平安誕下一位皇孫!母子平安!”
這聲稟報,如同陰霾天空中驟然射出的一縷陽光,瞬間驅散了籠罩在奉天殿前眾人心頭的部分沉重。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馬皇後一直緊繃的心弦猛地一鬆,幾乎要軟倒在地,被身旁的女官急忙扶住。她雙手合十,連聲念叨,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
朱元璋那鐵青的臉色也微微緩和,緊抿的嘴角不易察覺地鬆動了一下。他敏銳地抓住了關鍵:提前了!天幕上說太子妃常氏是在洪武十一年十一月九日生下朱允熥,而今天,才十月十三日!足足提前了將近一個月!
這個時間上的差異,像是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所有人心中蕩開了漣漪。
奉天殿前,那些跟隨而來的勳貴文武大臣們,在聽到“母子平安”和意識到生產時間提前後,幾乎是不約而同地,齊齊鬆了半口氣。
這半口氣,鬆的是太子妃暫時無恙,鬆的是那冰冷殘酷的“未來”,似乎並非完全不可撼動!既然生產日期可以因天幕的刺激而改變,那麼……死亡日期,是否也有可能改變?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的一點星火,微弱,卻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馬皇後顧不上再多說,向朱元璋匆匆示意後,便在宮人的簇擁下急急趕往東宮探望兒媳和新生孫兒。
朱元璋站在原地,目光深邃地望向東宮的方向,隨即猛地轉身,麵對肅立的群臣和內侍,聲音恢複了帝王的威嚴與不容置疑,如同金鐵交鳴:
“傳朕旨意:命太醫院院使、院判及所有精於婦嬰科的太醫,分為三班,一天十二個時辰,給咱寸步不離地輪值守在太子妃宮中!所需藥材,不計成本,由內帑直接支取!”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斬釘截鐵:
“太子妃產後,給咱好好將養!一個月內?不!給咱盯死了,一直到今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之前,不許她踏出宮門半步!不許參與任何典禮、祭祀!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打擾她靜養!咱倒要看看,這般嚴防死守,那天幕所說的血崩,還能不能應驗!”
他的目光掃過群臣,仿佛在對著那冥冥中的命運宣戰:
“咱要親自驗證一下,這天幕,到底是給咱大明的預警,能讓咱趨吉避凶……還是它娘的惡毒詛咒,注定無法改變!”
朱元璋這番擲地有聲的命令,不僅是對太子妃安危的安排,更透露出他內心深處一個逐漸清晰的想法:
如果……如果太子妃的命運能夠因為提前知曉而改變,能夠安然度過洪武十一年的十一月二十一日。那麼,他的嫡長孫雄英,是否也能通過不讓他洪武十五年隨父出行而避開天花?他最珍視的妹子馬皇後,是否也能因為精心調養、避免過度悲傷,而掙脫洪武十五年八月那個死亡的桎梏?
這個想法,如同野火般在朱元璋心中蔓延開來,讓他那被接連打擊幾乎壓垮的精神,重新燃起了一絲名為“抗爭”的火焰。
而此時,奉天殿前的勳貴文武,西安秦王府內剛剛下令善待正妃的朱樉,太原晉王府中憂心忡忡的朱棡,乃至依舊跪在曹國公府靈堂前、心神俱傷的李文忠和朱棣……所有知曉天幕預言的人,心中都幾乎升起了同一個念頭:
太子妃,能否闖過死關?
她的生死,將不再僅僅是一個女人的命運,而是成為了驗證天幕預言是否可改、大明國運是否可逆的第一個,也是至關重要的試金石!
整個大明的目光,無論是出於關心、擔憂,還是彆樣的心思,都在這一刻,無形地聚焦於東宮那座剛剛迎來新生的殿宇。
希望與恐懼,在這深秋中,交織成一曲未定的樂章。
與皇宮內因太子妃提前生產帶來的那一絲微弱希望不同,燕王府內此刻卻是一片愁雲慘霧,如同被無形的鐵幕籠罩。
燕王妃徐妙雲,一個多月前才剛剛為朱棣誕下嫡長子朱高熾,此刻尚在產後調養期間,臉色帶著幾分虛弱的蒼白。然而,這蒼白此刻更因天幕傳來的驚悚消息而毫無血色。
當聽到天幕直指自己的丈夫燕王朱棣將成為皇帝,取代太子朱標時,徐妙雲的心就猛地沉了下去。她雖出身將門,父親是權傾朝野的魏國公徐達,自幼見識不凡,但也深知“篡逆”二字在父皇朱元璋心中是何等不可觸碰的逆鱗!她幾乎能想象到父皇那雷霆震怒的模樣,那足以焚毀一切的帝王之怒,豈是區區一個燕王府能夠承受的?
然而,當後續天幕中,“明成祖”的廟號以及將她與唐太宗長孫皇後相提並論的言論出現時,徐妙雲感覺到的已經不是下沉,而是徹底的、墜入無底深淵的冰冷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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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朱棣成婚不過一年有餘,雖是明媒正娶的正妃,但感情基礎遠不如秦王朱樉與鄧次妃那般自幼青梅竹馬、情深意篤。在她原本的設想中,最壞的結局,無非是朱棣被盛怒的父皇處死或終身圈禁。但看在自己父親徐達為大明朝立下的赫赫戰功、以及自己剛剛生下皇孫的份上,父皇或許會網開一麵,允許她帶著幼子高熾活下去,哪怕是被貶為庶人,幽禁一生,也總好過滿門抄斬。
可“長孫皇後”這個類比,徹底粉碎了她這最後的僥幸!
長孫皇後是什麼人?那是與唐太宗李世民並肩開創“貞觀之治”的賢後,是玄武門之變最堅定的支持者與參與者!天幕將她和朱棣比作李世民與長孫皇後,這無異於是在告訴全天下,她徐妙雲絕非無辜被卷入的池魚,而是燕王朱棣“謀朝篡位”事業中不可或缺的同盟與臂助!
這個指控,將她,將整個魏國公府,都牢牢地綁在了燕王朱棣那艘看似即將傾覆的破船上!父皇會如何想?他會認為徐家早已與燕王勾結,蓄謀已久!他會認為父親徐達的沉默、自己在燕王府的存在,都是這場巨大陰謀的一部分!
一旦坐實了這個猜測,等待燕王府和魏國公府的,絕不僅僅是朱棣一個人的死亡,而是徹徹底底的……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父皇對待潛在的威脅,尤其是涉及皇位傳承的威脅,從來都是寧殺錯,勿放過!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浸透了徐妙雲的四肢百骸。她抱著繈褓中尚在熟睡的兒子朱高熾,嬌軀微微顫抖。幼子無知無覺的睡顏,更反襯出她此刻內心無邊無際的黑暗與絕望。
然而,在這極致的恐懼深處,一股異樣的情緒卻悄然滋生——一種近乎偏執的“求知欲”。
她抬起頭,望向窗外那已然恢複澄澈、卻仿佛依舊殘留著天幕餘威的天空,眼神複雜難明。
她想知道!
她迫切地想知道,她的丈夫,那個平日裡在她麵前雖不乏英氣但也恪守臣子本分的燕王朱棣,究竟是如何走上那條“篡逆”之路的?是在怎樣的情勢下?是主動謀劃,還是被逼無奈?那個“明成祖”的廟號背後,又隱藏著怎樣驚心動魄的故事?
哪怕知道了真相後,等待他們一家,等待魏國公府的,是父皇毫不留情的屠刀,她也希望……能死個明白。
這種在絕望中生長出來的、對真相的執拗,支撐著她幾乎要崩潰的精神。她反而開始隱隱期盼,期盼那天幕能早日再次開啟,將那血與火交織的“未來”,赤裸裸地呈現在所有人麵前。
“殿下……”她低聲喃喃,不知是在呼喚生死未卜的丈夫,還是在叩問那不可測的命運,“你……到底做了什麼?我們……又會走向何方?”
燕王府內,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將她和懷中幼子的影子投在牆壁上,拉得長長的,仿佛兩道被命運枷鎖纏繞的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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