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武十一年十月二十一日,戌時初刻,天幕如期而至,光華流轉間,主播朱迪鈉的身影再次浮現。然而,他今日的開場白,卻讓所有觀看者的心猛地一沉。
“各位老鐵,晚上好。今天我們繼續揭秘《大明皇室的88種死法》,帶來第十八種死法——被毒死的秦王朱樉。”
“被毒死的……秦王朱樉?!”
這短短一句話,如同在奉天殿前投下了一顆無聲的驚雷。雖然眾人極力克製,不敢明目張膽地交換眼神,但那瞬間凝固的空氣,以及無數道下意識瞟向禦座方向又迅速低垂的目光,已然暴露了所有人內心翻騰的驚濤駭浪。
親王被毒死?這在大明,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誰能、誰又敢對一位地位尊崇的嫡次子、藩王之首下毒?
答案,在絕大多數人心中,幾乎指向了同一個方向——唯有那至高無上的皇權本身!
而動機,似乎也昭然若揭:為了給未來可能繼位、但根基淺薄的皇太孫朱允炆儘管此刻已被送走,但天幕揭示的原本曆史線如此)掃清障礙,清除掉這位名分最重、實力最強、也最可能不服管束的二叔!
一股寒意,伴隨著無聲的猜疑,在勳貴重臣之間彌漫開來。
西安秦王府中,朱樉與鄧次妃在聽到這個死法時,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
“毒……毒死?”鄧次妃的聲音帶著哭腔和難以置信的顫抖,緊緊抓住朱樉的胳膊,“王爺!怎麼會是……”
朱樉的臉色鐵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一股混合著巨大恐懼和屈辱的悲憤湧上心頭。如果是戰死沙場,或者死於其他意外,他們或許還能想辦法規避。但如果是父皇賜下的毒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能往哪裡躲?又怎麼敢躲?
而且,不同於那些因跋扈、謀逆等罪名被處死的功臣,他內心深處明白,若父皇真以“為皇太孫計”為由賜死他朱樉,在天下人乃至後世史家眼中,這或許並非全然無理,甚至可能被解讀為“顧全大局”!這種“死有餘辜”的認知,比單純的死亡更讓他們感到絕望和無力。
天幕上,朱迪鈉開始介紹起秦王朱樉的背景,語氣平淡卻更顯對比殘酷:
“秦王朱樉,明太祖朱元璋的嫡次子,隻比太子朱標小一歲。他從小與太子關係密切,一同讀書習武,接受著與儲君幾乎同等級的教育和培養,被寄予厚望,稱之為‘大明第一藩王’。就藩西安後,手握重兵,僅王府護衛親軍就高達一萬八千人,鎮守西北門戶,權柄赫赫。”
天幕之下,曾教導過朱樉的大儒宋濂,以及與朱樉關係尚可、知其能力的耿炳文等人,聽著這些描述,心中更是五味雜陳,寒意刺骨。
是啊,曾經的朱樉是何等風光?地位尊崇,聖眷優渥,實力雄厚。可這一切,在“被毒死”這個結局麵前,都成了最殘酷的諷刺。越是顯赫的過去,越是襯托出未來結局的淒慘和皇權的冷酷。
尤其是耿炳文,他剛剛得知自家未來與太子聯姻,本就心驚膽戰,此刻再聽到與自己頗有交情、且同為“太子黨”潛在關聯者的秦王竟是這般下場,更是萬念俱灰。‘秦王尚且如此,我耿家……與太子有姻親,與秦王有舊誼……這,這真是天要亡我耿氏滿門啊!’他隻覺得眼前發黑,仿佛已經看到了家族覆滅的結局,一種巨大的、無法掙脫的宿命感將他緊緊包裹。
奉天殿前,朱元璋端坐如山,麵色沉靜,無人能窺見他此刻內心的真實波瀾。而所有人的心,都已被這“毒酒”的預告,吊到了懸崖邊緣。
彩雲之南,昆明的梁王宮中,北元梁王把匝剌瓦爾密同樣在關注著天幕。當聽到“被毒死的秦王朱樉”時,他先是微微一怔,隨即竟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試圖在臣屬麵前維持鎮定,轉頭對身旁一位氣質儒雅、身著白族貴族服飾的青年男子說道:
“段總管,你可知道這秦王朱樉是何許人也?”不等對方回答,他便帶著幾分故作的嘲弄解釋道,“他便是當年我軍中第一猛將、潁川王王保保擴廓帖木兒)的妹夫!哼,那朱重八為了羞辱我大元,將王保保之妹王氏強塞給了這朱樉作正妃。可惜啊,聽說這朱樉極其不喜此女,寵愛次妃鄧氏,天下皆知。”
坐在他身旁的,正是現任大理總管段子羽。他聞言,立刻躬身應和道:“王爺明鑒,此事天下確實無人不曉。那王氏雖位份尊貴,不過在秦王府中,也隻是一尊被冷落的泥塑罷了。”他語氣恭敬,低垂的眼眸中卻飛快地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冷意。
段子羽當然知道秦王朱樉,也知道那樁政治婚姻。但他此刻心中翻騰的,卻是另一樁血仇——十年前,正是眼前這位談笑風生的梁王,用鴆酒毒殺了他的父親、上一任大理總管段功!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日夜不敢或忘。
聽著天幕預告藍玉即將率軍平定雲南,梁王覆滅在即,段子羽內心深處竟湧起一股扭曲的快意和期待。‘報應!真是報應!’他幾乎要忍不住看向宮外那片清澈的滇池湖水,惡毒地期盼著:隻希望天幕所言儘快應驗,讓這個殺父仇人被那明將藍玉逼得走投無路,最後就跳進眼前這口湖裡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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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複仇的快意僅僅持續了一瞬,便被更深的憂慮所取代。天幕同樣預示了,平定雲南後,未來數百年鎮守此地的,將是大明皇帝的養子、西平侯沐英及其家族。
“沐氏世鎮雲南……”段子羽在心中默念,一股寒意蔓延開來。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自五代時期便開始割據一方,曆經大理國、元朝總管,延續了數百年的段氏家族對這片土地的統治,恐怕真的要徹底結束了!明朝絕不會允許一個擁有深厚地方根基的世襲總管長期存在,沐英的到來,便是中央權力直接掌控雲南的標誌。
一時間,段子羽心亂如麻。
他既渴望借助明朝的力量為父報仇,親眼看到梁王的覆滅;又無比恐懼明朝的到來會徹底終結段氏在大理的基業。
是趁著明軍來襲時,暗中聯絡,借刀殺人,然後爭取一個相對體麵的歸附結局,保全家族?
還是為了保住段氏數百年的基業,暫時放下私仇,與梁王合力抵抗明軍?可麵對連天幕都認證其強悍的藍玉,以及未來那位更可怕的沐英,抵抗又有幾分勝算?最終會不會是族滅人亡的下場?
天幕如同一把雙刃劍,既照亮了複仇的希望,也映出了家族存亡的深淵。段子羽站在梁王身側,臉上維持著恭順的笑容,心中卻已是驚濤駭浪,在血仇與家族命運的天平上,艱難地權衡著每一步的得失。滇池的波光映在他眼中,仿佛也染上了幾分前途未卜的迷茫與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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