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內,隨著天幕對歐陽倫罪行的詳細描述,以及其最終被處決的結局,一種詭異的好奇心在勳貴重臣間彌漫。所有人都在心中暗自揣測:這個膽大包天、最終掉了腦袋的駙馬歐陽倫,究竟是何許人也?似乎並非他們熟知的任何勳貴子弟。
就在這竊竊私語與目光交錯之際,翰林院官員隊列中,突然傳來“哐當”一聲脆響,一支毛筆跌落在地。緊接著,一個穿著青色官袍的年輕官員竟不顧禮儀,猛地衝出隊列,“噗通”一聲跪倒在冰冷的金磚地上,以頭搶地,放聲大哭起來,身體因極度的恐懼和絕望而劇烈顫抖。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愣住了。韓國公李善長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那個跪地痛哭的身影,腦海中迅速搜索,終於想起——此人似乎正是名叫歐陽倫!是洪武五年通過科舉踏入仕途的一個平民子弟,如今在翰林院做個清貴的史官或是編修。
‘竟然是他?’李善長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一個毫無根基的平民,陛下怎麼會選他做駙馬?’這完全不符合常理!曆朝曆代,公主擇婿要麼是勳貴重臣之後以穩固聯盟,要麼是挑選才貌出眾、家世清白的青年才俊以示恩寵,但直接點中一個毫無背景的新科進士,實在是聞所未聞。
仿佛是為了解答眾人的疑惑,天幕上的朱迪鈉特意強調道: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駙馬歐陽倫,跟朱元璋的其他女婿梅殷、李琪等多為功臣之後背景完全不同。他就是一個純粹的平民子弟,憑借自身努力,通過科舉考中了進士。據說是因其相貌俊朗,才華出眾,被已經25歲還沒嫁人的安慶公主看中,洪武十四年朱元璋還有馬皇後點頭,讓他一步登天,成了駙馬都尉。”
這解釋非但沒能平息疑惑,反而引來了網友更深的“扒皮”:
【網友“地方誌考據”發言:我查過資料,這個歐陽倫在老家好像早有婚約在身的!】
此論一出,立刻引爆了討論。
【網友“戲劇愛好者”瞬間聯想:臥槽!老家有婚約?那不就是活脫脫的陳世美嗎?!】
【網友“鍘美案科普”跟進:對對對!拋妻棄子或有婚約),攀附皇親,最後被鍘!這劇本我熟啊!】
一時間,天幕上的討論從嚴肅的曆史分析,迅速歪樓到了《鍘美案》的劇情回顧和對比,歐陽倫在後世人心中的形象,徹底與“負心漢”、“陳世美”畫上了等號。
天幕之下,朱元璋麵無表情地看著那個癱軟在地、涕淚橫流的歐陽倫,又聽著天幕上將其比作“陳世美”的戲謔之言,心中第一次對自己未來的決定產生了強烈的荒謬感和自我懷疑。
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目光在痛哭的歐陽倫和安慶公主方向掃過,一種難以言喻的鬱悶堵在胸口。
‘咱……咱洪武十四年是腦子被門夾了,還是安慶那丫頭眼睛瞎了?’朱元璋在心中瘋狂吐槽,‘滿朝勳貴子弟不選,偏偏看上這麼個玩意兒?一個可能身負婚約、品行有虧的平民小子?’隻是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嫡次女,今天就已經22歲了,堅持不肯跟自己為她選的那些功臣子弟相親,一心相嫁一個自己滿意的,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個結果......
他無法理解。是為了彰顯皇恩浩蕩,不拘一格?還是單純為了滿足女兒的意願?無論哪種理由,在得知歐陽倫未來的罪行和“陳世美”嫌疑後,都顯得如此可笑和失策。
朱元璋什麼話都沒說,隻是那眼神,如同最冰冷的刀鋒,在歐陽倫身上剮過。此刻無需任何命令,這個年輕人的仕途,乃至他的人生,已然在天幕的曝光和帝王的沉默中,提前宣告終結。而那場原本可能發生的、公主下嫁平民的“佳話”,也注定將被扼殺在萌芽之中。
天幕上,朱迪鈉繼續剖析著歐陽倫走向毀滅的軌跡,語氣中帶著一絲“果然如此”的意味:
“歐陽倫的犯罪,並非一蹴而就。究其根源,很大程度上源於他成為駙馬後尷尬的處境。他被公主看上,看似一步登天,但實際上,按照明朝規製,駙馬都尉屬於勳戚,通常隻享受尊榮和俸祿,不得參與實際政務。這意味著,對於歐陽倫這樣一個通過科舉正途出身、原本可能有政治抱負的進士而言,他的仕途,在成為駙馬的那一刻,基本上就到頭了。”
畫麵模擬出駙馬府邸內,一個錦衣華服卻麵帶鬱鬱之色的男子形象。
“然而,歐陽倫並不甘心就此成為一個無所事事的富貴閒人。加之成為皇親後,投靠他的家族成員、鄉黨舊識必然增多,開銷巨大,僅靠俸祿或許難以為繼。在權力欲望和金錢需求的雙重驅動下,他的膽子越來越大,最終將目光投向了利潤豐厚但被朝廷嚴厲禁止的——茶鹽走私。”
“公開乾起了走私的勾當……”朱迪鈉最後這句話,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天幕之下,奉天殿內。朱元璋的麵色已經陰沉得能擰出水來。他看著那個癱在地上,因為極度恐懼而幾乎失禁的歐陽倫,眼中沒有絲毫憐憫,隻有冰冷的厭惡和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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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實曾對天幕顯現之初,因未來之事懲罰臣下有所顧慮,擔心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動蕩。但此刻,情況不同了。
這個人,已經明確涉及了他的嫡次女安慶公主的名譽和未來!這觸碰到了他作為父親的底線,更玷汙了皇室的尊嚴。而且,歐陽倫並非什麼根基深厚的勳貴之後,隻是一個僥幸中了進士的平民子弟,處理他,在朱元璋看來,如同碾死一隻螞蟻,不會引起任何大的波瀾,也不會讓其他功臣感到唇亡齒寒。
‘上天……應該不會因為這樣一個小人物,而降罪於咱吧?’朱元璋在心中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看似合理的借口,或者說,他根本不需要借口。
於是,在滿殿文武屏息的注視下,朱元璋甚至沒有再看歐陽倫第二眼,隻是抬起手,對著侍立一旁的錦衣衛,隨意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向外輕輕一揮。
那手勢的含義,不言自明。
廖二虎心領神會,沒有任何遲疑,一揮手,兩名如狼似虎的錦衣衛校尉立刻上前,一人一邊,毫不客氣地將已經軟成一灘爛泥、連哭喊都發不出的歐陽倫從地上架了起來,拖死狗一般,迅速而沉默地拖出了奉天殿。
整個過程,沒有審問,沒有辯駁,甚至沒有一句明確的命令。
隻有歐陽倫官袍與地麵摩擦發出的細微聲響,以及他被拖出殿門時,終於因為極致的恐懼而發出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嗚咽,短暫地打破了殿內的死寂,然後迅速消失在殿外深沉的夜色中。
所有人都明白,這個名叫歐陽倫的翰林院官員,他的人生,他的未來,無論原本會是怎樣,都在這一刻,被洪武皇帝輕描淡寫的一個手勢,提前、並且徹底地終結了。
一股更深沉的寒意,伴隨著錦衣衛離去的腳步聲,在奉天殿內每一個人的心頭蔓延開來。天幕的預言,竟然能以如此直接、如此殘酷的方式,介入並改變現實!陛下對皇室聲譽的維護,以及對“潛在威脅”的清除決心,比他們想象的更加果決,也更加……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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