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主播朱迪鈉推了推眼鏡,用他標誌性的探究語氣說道:“各位網友,關於濟南之戰,曆史上流傳著許多充滿戲劇性的故事,其中真偽難辨。今天我們就來探討兩個著名的疑點。”
“第一個疑點,”他身後天幕浮現出古老的城門畫麵,“據說,守將鐵鉉曾設計,假意投降,派城中父老出城迎接燕王,並在朱棣騎馬走向城門時,突然放下千斤閘,企圖將其壓死。結果閘門落下稍慢,隻砸中了朱棣的馬屁股,朱棣驚險逃過一劫。”
這個充滿傳奇色彩的故事立刻引發了彈幕大戰:
【網友“邏輯派”強烈反對:拉倒吧!朱棣是什麼人?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梟雄!白溝河都差點死過幾回的人,會這麼不小心?就算他一時腦子發熱,他身邊那麼多謀士將領都是死人嗎?能不阻止主帥親身犯險?這故事編得也太小看古人的智商了!】
【網友“陰謀論者”發言:為什麼不可能?朱棣一路順風順水,德州、各地望風而降,他難免驕傲輕敵,以為濟南也會如此!】
兩派爭論不休,誰也無法說服誰。
天幕下,朱元璋聽著這離奇的故事,不由得搖了搖頭,他看了一眼自從被自己揍過以來就異常沉默的四兒子朱棣,轉頭對身旁的徐達說道:
“天德,你信嗎?反正咱是不信。這也太過了。”他頓了頓,舉了個更貼近自己經驗的例子,“就算當年胡大海那般勇猛,因為輕敵疏於防備,被人砍了腦袋,那也是在自家軍營裡。老四再蠢,也不至於在敵我未明的情況下,單槍匹馬就往人家城門洞裡鑽吧?”
徐達連忙躬身:“陛下聖明,此事實在有違常理。為將者,趨吉避凶乃是本能,燕王殿下……未來或許行事大膽,但絕非無智魯莽之人。”
馮勝、耿炳文等老將也紛紛點頭稱是。他們都覺得這故事過於兒戲,恐怕是後世某本野史為了增加戲劇性而編造出來的。
天幕上,主播朱迪鈉的聲音將眾人從第一個疑點的爭論中拉回,他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我們來看濟南之戰的第二個著名疑點,這個疑點相較於第一個,在史料中的記載更為廣泛,也更能體現古代戰爭中的禮法與人心。”
隨著他的話音,天幕畫麵切換至濟南城頭。隻見城牆垛口之間,赫然立著一排製作精良、莊嚴肅穆的木製牌位,上麵清晰可見“大明太祖高皇帝之神位”等字樣。守城將士沉默地站在這些牌位之後,目光堅定地望著城下的燕軍大營。
“根據記載,”朱迪鈉解說道,“在燕軍猛烈的攻勢下,濟南守將鐵鉉想出了一個令朱棣投鼠忌器的辦法——他將明太祖朱元璋的神主牌位高懸於城牆之上。”
畫麵給到了燕軍陣營一個特寫,原本準備再次發動進攻的士兵們,在看到城頭那一片醒目的牌位時,動作明顯遲疑了,許多人下意識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將目光投向了中軍方向。那些已經架設好的火炮,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炮手們麵麵相覷,無人敢去點燃引信。
“這一招,直擊朱棣起兵‘靖難’的政治軟肋。”朱迪鈉分析道,“他打出的旗號是‘清君側’,是維護太祖皇帝的成法。如果他的軍隊,對著寫有父皇名號的牌位萬炮齊發,那麼他‘忠君孝父’的政治口號將不攻自破,瞬間從‘靖難’變成赤裸裸的造反,軍心士氣必將受到毀滅性打擊,天下人心也會儘失。”
奉天殿前,一片死寂。
剛才還因為“千斤閘”故事而覺得荒誕不經、甚至發出笑聲的勳貴大臣們,此刻全都噤聲了,臉色凝重。他們完全能想象到那個場景對燕軍士氣的打擊,更能體會到朱棣當時麵臨的巨大困境。
這一招,太狠了!這是陽謀,是打在“七寸”上的一擊!
朱元璋端坐在龍椅上,麵無表情地看著天幕上自己的牌位被高高掛起,成為阻擋他兒子軍隊的“盾牌”。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禦座扶手,發出沉悶的聲響。
半晌,他才從鼻子裡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哼:
“哼……倒是好算計。”
他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低氣壓。自己的名號、自己的神主牌,在死後竟然成了臣子用來對付自己兒子的工具,這感覺,絕談不上愉快。這既是對他權威的一種另類“利用”,也隱隱刺痛了他內心深處關於身後事的某種隱憂。
天幕上,朱迪鈉繼續說道:“麵對城頭高懸的太祖牌位,朱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兩難境地。強攻,則政治破產,道義儘失;不攻,則頓兵堅城之下,師老兵疲,後勤壓力與日俱增。最終,在圍攻濟南長達三個月而無果後,燕王朱棣不得不下令撤軍,解除了對濟南的包圍。”
畫麵中,燕軍陣營緩緩後撤,士兵們垂頭喪氣,與來時那股席卷河北的銳氣形成了鮮明對比。而濟南城頭,則爆發出了劫後餘生的歡呼。
“濟南保衛戰的勝利,極大地鼓舞了建文朝廷的士氣,”朱迪鈉總結道,“鐵鉉和盛庸也因此一戰成名。此戰打破了燕軍不可戰勝的神話,也標誌著靖難之役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從燕軍的戰略進攻,轉入了雙方的戰略相持。戰爭,變得更加漫長和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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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朱迪鈉的總結,奉天殿下的眾人心情複雜。他們既為濟南能夠守住、避免更多生靈塗炭而感到一絲慶幸,也為這場骨肉相殘的內戰還要持續更久、消耗更多國力而感到深深的無力。
朱元璋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沉默不語的朱棣,眼神深邃難明。這個兒子,未來會如何破解這樣的困局?這場由他朱家內部引發的浩劫,最終又將把大明引向何方?
天幕上,朱迪鈉的聲音帶著一絲塵埃落定的冷靜:“無論濟南城下是否發生過那些充滿傳奇色彩的細節,有一個結果是確鑿無疑的——李景隆,這位‘戰功赫赫’的大將軍,終於被建文朝廷撤職了。”
畫麵中,來自南京的使者宣讀了罷免李景隆、召回京師的旨意。曾經意氣風發的曹國公,此刻麵色灰敗地交出了帥印。
“而接替他的人選,也表明了建文朝廷終於開始正視這場戰爭的殘酷性。”朱迪鈉繼續道,“堅守濟南的鐵鉉被擢升為山東布政使,全權負責山東防務;而與鐵鉉一同穩住陣腳的盛庸,則被任命為平燕將軍,接管前線軍事指揮。這意味著,那套天真且致命的‘勿傷吾叔’的指導思想,已經被現實無情地拋棄。建文朝廷終於明白,這不是一場可以講究溫良恭儉讓的家族內部糾紛,而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
朱迪鈉的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敬意,畫麵也定格在巍峨的濟南城上:“更令人驚歎的是,濟南這座城池,在此後的兩年多戰爭裡,如同一顆牢牢釘在燕軍南下路線上的釘子,始終未曾被攻陷。即使是在建文四年,燕軍突破長江天險,攻入南京,建文帝朱允炆本人下落不明之後,濟南城頭,依然飄揚著建文年號的旗幟!”
這座孤城的堅守,已經超越了單純的軍事意義,成為一種精神和道義的象征。它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並非所有人都屈從於燕王的兵鋒,依然有人為了心中的忠義和理念,戰鬥到最後。
然而,朱迪鈉接下來的話語,瞬間將這股悲壯化為了刺骨的寒意:
“也正是因為這份堅守,以及堅守背後可能隱藏的、我們不得而知的深刻仇怨,當鐵鉉最終在濟南城破後被俘時,他遭受了靖難之役所有被俘文臣武將中,最為酷烈的報複。”
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壓抑:
“史載,鐵鉉被施以磔刑肢解),其家族男子被儘數處死,女子則被沒入教坊司為奴。這種遠超常規的殘酷處罰,在永樂初年對待建文舊臣的總體策略中,也顯得異常突出。”
朱迪鈉頓了頓,目光銳利地望向鏡頭,仿佛在透過天幕審視著曆史的重重迷霧:
“如果說,在濟南城下,燕王與鐵鉉之間,沒有發生過一些遠超尋常攻防、足以刻骨銘心的激烈衝突或者個人恩怨……我是不相信的。這滔天的恨意與恐懼,這必欲將其徹底抹去、連其血脈都要玷汙摧毀的決絕,絕不會僅僅源於一場成功的城池防禦戰。”
奉天殿內,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先前還為濟南守住而感到一絲慶幸的眾人,此刻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上來。鐵鉉及其家族的結局,太過慘烈!尤其是與方孝孺等人雖然天幕此前透露的誅十族也挺慘,但某種程度上求仁得仁)相比,這份酷烈中透出的個人情緒色彩太過濃重。
朱元璋的眉頭緊緊鎖住,臉色陰沉。他不在乎一個臣子的生死,甚至覺得株連是必要的威懾手段。但如此酷刑,如此針對性的折辱……這確實不像是一貫注重形象、講究“靖難”合法性的老四會輕易做出的決定。除非……除非鐵鉉在濟南,真的觸碰了連朱棣都無法容忍的逆鱗,或者造成了某種無法挽回的損失。
徐達、馮勝等老將也是默然無語。他們見慣了生死,但如此酷烈的結局,依然讓他們感到心悸。他們仿佛看到了未來那場戰爭,在撕下所有溫情的麵具後,展露出的最血腥、最猙獰的一麵。
朱棣依舊沉默地站在那裡,但緊握的雙拳和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暴露了他內心絕不平靜。天幕沒有明說,但那暗示已經足夠清晰——在未來的濟南,他與那個鐵鉉之間,恐怕發生了一些極其不堪回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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