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就滾。”
沈清辭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割裂了清晨潮濕的空氣。她抱著兒子的手臂緊了緊，仿佛那是她唯一的熱源和依靠。
顧北辰躺在地毯上，渾身酸痛無力，高燒後的虛脫感讓他頭暈目眩。但他沒有動，甚至沒有試圖站起來。他隻是艱難地抬起頭，目光貪婪地掠過兒子熟睡的恬靜小臉，然後，定格在沈清辭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上。
他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如果現在滾了，他和她，和兒子之間，就真的徹底完了。
“我……”他張了張嘴，喉嚨乾啞得厲害，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我知道……我沒資格求你原諒。”
他頓了頓，積攢著微弱的力氣，目光裡是前所未有的卑微和懇求，幾乎拋棄了他所有的驕傲：“但我可以幫你……保護念念。”
沈清辭的瞳孔幾不可察地縮了一下，抱著孩子的手臂更緊了，眼神裡的戒備瞬間升至頂點，像一隻被侵犯了領地的母豹。
“你什麼意思？”她的聲音更冷了。
顧北辰苦笑一下，那笑容比哭還難看。他撐著虛弱的身子，勉強靠坐在牆邊，避免自己再次狼狽地倒下。
“我母親和珊珊……她們已經知道念念的存在了。”他聲音低沉，帶著深深的疲憊和無奈，“以她們的性格……尤其是珊珊，她害怕事情敗露，我母親又極度看重顧家的血脈……她們很可能會……不擇手段。”
“搶奪孩子”這幾個字，他沒有明說，但沈清辭已經聽懂了。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顧靜怡和顧珊珊的狠毒，她三年前就領教過了！她們絕對做得出來！
“不需要！”沈清辭斷然拒絕，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我會保護好我兒子！用我自己的方式！不需要你顧總的‘好意’！”
“我知道你恨我，不信我。”顧北辰看著她，眼神裡是前所未有的坦誠，“所以，這不是補償。是交易。”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儘了最後的勇氣：“我用我所能調動的所有資源，給你和念念提供一個絕對安全、她們絕對找不到的住所，安排最可靠的保鏢。換一個……能偶爾、遠遠看看他，知道他平安長大的機會。”
他舉起手，做出發誓的姿態，儘管虛弱，眼神卻異常認真：“我以顧氏的名譽起誓，未經你允許，我絕不會靠近，絕不會打擾你們的生活，更不會強迫你們做任何事。我隻要……一個知道他在哪裡的機會。”
沈清辭死死地盯著他，試圖從他眼中找出一絲一毫的虛偽和算計。但此刻的顧北辰，褪去了所有商界霸總的冷硬外殼，隻剩下一個狼狽、虛弱、眼中充滿血絲和近乎乞求的男人。他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可憐。
可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沈清辭，你忘了他和你受過的苦了嗎？忘了念念身上的傷了嗎？她在心裡厲聲質問自己。
就在這時——
“唔……媽媽……”
懷裡的念念動了動，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撲閃了幾下，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小家夥似乎還沒完全清醒，小腦袋在媽媽懷裡蹭了蹭，然後，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就好奇地看向了靠在牆邊、臉色蒼白的顧北辰。
顧北辰的心在那一刻幾乎停止了跳動！他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生怕驚擾了這小小的天使。
念念歪著小腦袋，看了他一會兒，似乎認出了這個昨晚在門外“很凶”又“摔倒”的叔叔。小家夥眼睛裡沒有害怕，反而有一絲懵懂的好奇。他伸出小手指，怯生生地指了指顧北辰，然後仰起小臉，用帶著剛睡醒的鼻音、奶聲奶氣地問沈清辭：
“媽媽……叔叔……還生病嗎？他疼不疼呀？”
這一聲“叔叔”，如同平地驚雷，在顧北辰和沈清辭心中同時炸開！
顧北辰的眼圈瞬間就紅了，一股巨大的酸澀和難以言喻的激動衝上他的喉嚨，讓他幾乎哽咽。他的兒子……在關心他……即使他如此不堪，即使他從未儘過一天父親的責任……
沈清辭的心臟也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兒子這無心的一聲稱呼，像是一把鑰匙，猝不及防地撬開了她心防最脆弱的一角。她可以恨顧北辰，可以拒絕他的一切，但她無法剝奪孩子天性中的善良，更無法在明知有巨大危險的情況下，拿兒子的安全去賭氣。
顧靜怡和顧珊珊，是沒有任何底線的瘋子。她一個人，帶著孩子，真的能萬無一失嗎？如果念念因為她的固執而受到任何傷害，她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理性與情感，仇恨與母愛，在她心中激烈交戰。
她看著兒子純淨無邪的眼睛，又看向那個因為孩子一聲“叔叔”而情緒幾乎失控的男人……
許久，許久。
沈清辭終於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決斷。她看向顧北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
“好。”
顧北辰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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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有條件。”沈清辭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第一，地址和保鏢由你安排，但日常一切由我主導，你的人不得乾涉我的生活，尤其不能靠近念念。第二，你‘看’的機會，僅限於我允許的、確保安全的範圍內，比如，在公園遠處，或者通過你安排的保鏢定期傳來的、不露正麵的照片視頻。第三，”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銳利如刀，直刺顧北辰的心臟：
“這隻是一場純粹為了孩子安全的交易。你我之間，所有的恩怨情仇，到此為止。你不要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
“到此為止……”顧北辰喃喃地重複著這四個字，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但他知道，這已經是他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
他艱難地點了點頭，聲音沙啞：“我答應你。一切……按你說的辦。”
當天下午，沈清辭和念念就秘密搬進了顧北辰安排的一處高級公寓。公寓位於安保極其嚴格的小區，環境清幽，視野開闊，內部裝修簡約舒適，一應俱全，並且有專業的保鏢團隊二十四小時外圍警戒。
奔波了一天，念念很快在新房間的小床上睡著了。沈清辭站在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華燈初上的城市夜景，心中卻沒有絲毫安頓下來的喜悅，隻有一種與前路未卜的沉重。
夜幕徹底降臨。
門鈴沒有響，但公寓的智能安保係統提示有物品放入門口的信箱。
沈清辭心中一動，走到門口，打開了那個需要密碼才能開啟的保密信箱。
裡麵，靜靜地躺著一個沒有署名的白色信封。
她拆開信封，裡麵隻有一張打印的a4紙，上麵是一行冰冷的宋體字：
“離開顧北辰，否則，讓你兒子消失。”
落款處沒有名字，但那淩厲而熟悉的筆鋒，沈清辭至死都不會忘記——是顧北辰的母親，顧靜怡！
顧母的威脅已至，沈清辭將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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