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的警笛聲尖銳刺耳,劃破夜空。沈清辭緊緊握著顧北辰冰涼的手,坐在疾馳的救護車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蒼白如紙、毫無生氣的臉。他身上插著維持生命的管子,殷紅的血浸透了臨時包紮的紗布,刺目得讓她心碎。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脆弱的樣子。在她記憶裡,他永遠是那個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顧北辰,是那個冷漠地將她推入深淵的顧北辰。可就在剛才,他像一座山一樣擋在她麵前,用血肉之軀為她承受了致命一擊。他倒下時那個虛弱的笑容,那句“孩子安全了”,像烙印一樣,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靈魂深處。
恐懼、愧疚、心疼、還有一種連她自己都無法定義的複雜情感,像洶湧的潮水,衝擊著她心中那座用三年苦難築起的、看似堅不可摧的冰牆。
醫院裡,搶救室的燈亮得讓人心慌。沈清辭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僵直地坐在走廊冰冷的長椅上,雙手緊緊絞在一起,指甲深深陷進肉裡,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她的世界隻剩下那扇緊閉的門,和門內那個生死未卜的男人。
嵐姐帶著被成功解救、但受了驚嚇的念念趕來了。小家夥撲進媽媽懷裡,哭得撕心裂肺。沈清辭緊緊抱著兒子,感受著他小小的身體因恐懼而顫抖,眼淚終於忍不住再次決堤。這是劫後餘生的淚水,也是為那個躺在裡麵的男人流的淚水。
阿誠帶著保鏢守在外麵,處理著後續事宜,並低聲向沈清辭彙報:綁匪全部落網,警方正在突擊審訊;念念隻是受了驚嚇,身體無礙;顧氏那邊,暫時由副總穩住局麵……
沈清辭聽著,卻仿佛隔著一層毛玻璃。她的全部心神,都係在搶救室裡。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搶救室的燈終於滅了。門被推開,穿著綠色手術服的醫生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疲憊。
沈清辭猛地站起來,因為起得太急,眼前一陣發黑,差點摔倒。她踉蹌著衝過去,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醫生!他……他怎麼樣?”
醫生摘下口罩,鬆了口氣:“萬幸,匕首離心臟就差幾毫米,失血過多,但搶救及時,生命體征暫時穩定了。不過還沒脫離危險期,需要密切觀察。”
沈清辭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幸好被嵐姐及時扶住。巨大的慶幸和後怕席卷了她,她捂住嘴,淚水無聲地洶湧而出。
顧北辰被推入了重症監護室。沈清辭不顧一切地守在玻璃窗外,隔著冰冷的玻璃,看著裡麵那個渾身插滿管子的男人。他安靜地躺著,像個易碎的瓷娃娃。
往日的恩怨怨怨,在生死麵前,突然變得那麼渺小和不值一提。她腦海裡不受控製地閃過許多畫麵:初相識時他眼裡的驚豔和溫柔;婚後他偶爾流露的、被她刻意忽略的關懷;他得知她懷孕時,那短暫卻真實的喜悅;還有這重逢後,他一次次的悔恨、掙紮、以及最後不顧一切的舍身相救……
恨嗎?當然恨。可當恨意與這以命相護的恩情碰撞時,那恨的根基,開始劇烈地動搖、碎裂。
第三天傍晚,在醫生的允許下,沈清辭穿著無菌服,走進了監護室。她坐在病床邊,靜靜地看著他。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呼吸微弱,但眉宇間似乎平和了許多。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他緊蹙的眉頭,想要撫平那裡的褶皺。動作輕柔得仿佛怕驚擾了他。
就在這時,顧北辰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然後,緩緩地、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和渙散,適應了光線後,焦距慢慢凝聚,最終,落在了床邊的沈清辭臉上。
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凝固了。
顧北辰的嘴唇乾裂,動了動,發出極其微弱、沙啞得幾乎聽不清的聲音。但沈清辭卻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幾個字:
“清辭……你和……念念……沒事吧?”
他蘇醒後的第一句話,不是關心自己的傷勢,不是詢問公司的情況,而是確認她和兒子的安全。
這一句下意識的、發自本能的關心,像最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沈清辭心中那已經搖搖欲墜的冰牆上!
“轟隆”一聲巨響!
積壓了三年多的所有委屈、痛苦、恐懼、絕望……在這一刻,如同決堤的洪水,衝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偽裝!
“顧北辰……你這個混蛋!混蛋!!”
她再也控製不住,伏在病床邊,失聲痛哭起來。不是壓抑的啜泣,而是像孩子一樣,毫無形象地、嚎啕大哭!她用力捶打著床沿,避開他的傷口,仿佛要將這三年來所有的苦難和心酸都哭出來。